磨似乎又明白几分,不免有些气闷。然而气闷也不能表露,她吸一口气将筷子从陈高手里接过来,含笑替陈公公解了围,道:“我来吧。”
连吃个饭都得折腾她,这个皇帝,简直是没安半点好心!她心头气鼓鼓的,面上却还得佯出一脸微笑来,掖袖夹起一块什锦豆腐放到他身前的小碟中,随口道:“君上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有些蠢,他因略皱起眉,语气不善:“你是朕的皇后,朕到你宫里需要什么理由么。”
这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只面上怔怔地望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兮兮,他不经意间抬眼瞧见了,暗自思量语气是否重了些,又缓和了几分道:“近日雨水多,皇后身子不好,要万分仔细。”
他这句话关怀话听在她耳朵里不痛不痒,沉锦面上很平静,缓缓道:“臣妾多谢君上关切了。”说完又漠然道,“其实方才君上误会了,臣妾只是觉得,才刚册封了四妃,君上冷落她们,并不大好。”
这番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倒颇有一国之母的气魄,大度而贤良。他仍旧是那副神情,寡淡而疏离,只是忽然朝着陈高开了口,语气像是腊月的湖水,多一分就要凝成冰似的:“朕今晚歇在未央宫。”
沉锦听了却惶然大惊,手抖了抖,红木筷子落在桌上,与青瓷碰撞发出清冽的声响。今上侧目朝她看一眼,“皇后怎么了?”
她拾起筷子稳住心神,朝他勾起个笑,“恐怕宫人要在背后说臣妾品行不端,兴专宠之风,四妃只怕也以为臣妾是妒后了。”
他闻言朝她一哂,口吻喜怒难辨,“皇后温良,恐怕永远也当不成妒后。”
这话分明是夸赞,然而听在人耳朵里却不像是那么回事。沉锦笑了笑,“君上似乎很了解臣妾。”
慕容弋也牵起唇角,笑得有些高深:“直觉罢了。”
两人一番对话听得宁毓倒捏一把汗,生怕皇后一句不中听的将君上触怒。然而万幸,皇后没再说话,只是埋着头专心致志伺候今上用膳,今上也不再言声,整个殿中只有玉漏滴答的细腻音响。
用过晚膳,宁毓同寿儿伺候皇后浴香汤。她浑身浸泡在温热的水流中,心头却惶惶的,大婚那次她躲过去了,今晚呢?还会有这样的运气么?若没有,又该如何是好呢?
她将头整个儿沉进水里,直到快要窒息时才猛地钻出水面。宁毓见她迟迟不上来,心头明白她在拖延时间。然而这种做法幼稚得可笑,拖延得了一时拖延不了一世,今上就在寝殿里头,没有军机处的奏章也没有政务,今晚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又捱了半个来时辰,直到十指指尖都泡得发胀,她才从池子里头上了岸。宁毓取了流仙衣来替她穿上,她垂眸一看,这样的寝袍穿了也相当于没穿,轻轻薄薄的一层,覆在皮肉上,像是蝉的翼。
宁毓取来胭脂点在她的唇上,又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复引皇后去寝殿,推开门立在外头,待皇后入内后又将门合上。沉闷的一声“砰”,敲打在耳畔,像是催命的钟声。
沉锦深吸一口气朝里面走,绕过重重明黄的帷帐,看见一个人立在烛光的阴影中,瞧不见神情面色。
再定睛看,他手上握着一样东西,是她的玉笛。
她悚然一惊,朝他走过去,边走边试探道:“君上会吹笛子?”
那头的人半晌不言声,她居然莫名感到有些紧张,好一会子,他终于开了口,仍旧惜字如金,漠然道,“并不会。”
未几,今上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眸子随意地朝她看过去,视线却像是定住了。
轻薄的蝉衣下是凝脂般的肌理,她的肩部线条很美,孱弱却匀称,细细的两条膀子,上头没有一点瑕疵,像极无瑕的白玉。
被一个男人这样注视,沉锦只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牛羊,浑身都叫嚣着不自在。她感到有些羞耻,偏过头,径自朝床榻走去,脱去绣履翻身上榻,在里侧睡下去,仰躺着,面上没什么神情,目光却是闪烁的,不知落在何处。
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这更痛苦的煎熬,她死死咬住下唇,一眼也不敢看皇帝,只听见那头一阵衣衫窸窣,紧接着床榻的另一方凹陷了下去,是慕容弋除衣上了她的绣床。
少顷,一只炽热的手覆上了她的肩头,滚烫的温度,灼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她合上眼,似乎是压抑到极致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传上心头,令人难以承受。
醉人的龙涎浓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即便是闭着眼,她也知道他正覆上来。忽地,一阵湿意顺着眼角蔓延下去,没入了黑发间,又消失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的,那只覆在她肩头的手离开了。她有些茫然,睁开眼看过去,却见慕容弋已经背对着她躺了下去,侧着身,面朝她相反的方向。
“君上……”
“朕乏了,睡吧。”他合上眼,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