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听着长老爷爷讲那些讲过八百遍的故事,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幸福。
阿铃是个孤儿。在如今这个世上,孤儿并不罕见。听村子里的大婶说,她其实不是这个村里的人,是某一天一个外来的人将她丢下的。就丢在村口的那棵银杏树下面。还是当时身为村长的长老将她捡起抚养,从此,她就在村里人的照料下,慢慢的长大。至于阿铃这个名字,却是司马蝶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村长替她起的。阿铃觉得,自己的名字比起二狗、二蛋他们,可要好听得多了。
而说起姓氏,事实上这天底下大多的人都是没有姓氏的。像司马家这样有名有姓的,那都是旁人眼中需要仰望的大家族了。战火纷飞,人们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又有多少人记得自己的父母祖辈是谁?又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是谁?
……
“阿铃,我恐怕要走了。”司马蝶绕着一棵桃树转了一圈,把着树干摇了几下。树上飘下的花瓣衬着她的身影,衣袂飘飘,好像临风飞起来了一样。阿铃呆呆的看了半晌,似乎才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要走?阿蝶,你要去哪里?我不让你走。”阿铃的脸上现出惶恐的神色,就像一只知道自己即将被遗弃的小狗。阿蝶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是她小小的脑子里记得的第一个人。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但却也知道,阿蝶所说的要走,那大概就是她们以后再也不能在一起玩了。
“你这个傻丫头。”司马蝶看着她,脸上青春洋溢的笑容比身后的桃花还要美丽:“我们已经长大了,当然要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我可不想,一辈子就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终老……对了,我哥哥就要从外面回来了哦。这一次,我一定要他带我出去看看。”
司马蝶所说的哥哥名为司马剑。早年便独自离开了村子出去外面闯荡,据说是在外经商为生。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为自己这个甚是疼爱的妹妹带来不少时兴的胭脂水粉、首饰衣料等等作为礼物。司马蝶亦是对自己这个兄长极其依赖。两兄妹的感情那是极好的。
“阿铃,你有没有想过,等你长大了,会嫁给一个什么人呢?”司马蝶仰望天边的层云,忽然对小女孩问道。
“嫁人?”十二岁的小姑娘,当然已经明白嫁人是什么意思。阿铃小脸顿时红了一片,嘀咕道:“阿蝶,说什么……什么嫁人,我可不懂。”
“不懂?不懂你还脸红?”司马蝶忍不住大笑打趣起这个从小的玩伴。这年头,外面征战连年,也许今天还活着的人,明天就会突然而亡,故此十三、四岁的姑娘就做了娘亲那也是常事。越是贫穷家的女孩,越是嫁得早,像阿铃这样的孤女,更多的是早早成为了别人家的童养媳。亏得她是在这个与世隔绝般的村子里长大。这也算是一层幸运了。
“阿铃。我早就想好了。我司马蝶,一定不要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我将来要嫁人的话,那一定要嫁给一个一等一的大英雄!”
“大英雄?”
“对,所以,我一定要走出这个地方。我将来要嫁什么人,我要自己去挑选。”
在这个偏僻的,没有人烟的小树林里,少女百转千回想过千遍的心事终于说出了口。在这里听着她的,只有一个懵懂的小女孩,还有一棵自顾自飘落着花瓣的桃树。
阿铃睁着一双大眼,迷惘的看着好友。她没有懂得阿蝶话中的期许和憧憬之意,更没有懂得那萌动的少女情怀。她只觉得,这时候的阿蝶,好美好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更美。她的那双眼睛,流光溢彩,似乎倒映着全天底下最璀璨的颜色。
“阿蝶,外面的世界,就有大英雄吗?”
“那是自然。”司马蝶傲然回道:“你没听说过吗?乱世出英雄,乱世出英雄。外面越是战火连天,就越是会产生出许许多多的英雄。谁能征战讨伐到最后,谁就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
少女怀春,总想觅得天下最好的男儿,却不知,战火连天即是民不聊生;征战讨伐那就是白骨垒积。兵凶战危,原是天底下最为残酷,最为悲哀之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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