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看大海,我耸动着喉结,嘴唇开合想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也许是周围藏人的酒令声太大,彻底压过了我的声音。
大海似乎读懂了我的话,唇开唇合,说了着无声的话语。然而,我同样读懂了他的话。
“阴兵宴。”
乍然明白,乍然心惊,乍然...咬了舌头。
阴兵宴,见字明义,其意思自然便是阴兵举办的宴会,那饮脓血,吃腐肉,嚼血泥,喝尸油便理所当然,却骇人听闻。
我突然想起当初还未进大雪山时,在死亡谷中看到的送葬阴兵,两者之间,可有联系?这茫茫昆仑,祖龙之山,竟就如此神秘凶险。
一只肥蛆,正努力的扭动着,从放在我面前的腐肉中挤出半截身体,白白嫩嫩,如初生的婴儿,沾了几丝污血。
我正自纠结,该怎么蒙混过关时。突然从食肆后方龙行虎步走来三人,当先一人着了一袭白衫,皮白肉嫩,左腰悬黑色小剑,右腰佩了一方碧绿玉佩。
我怔怔看着那人,白衣飘飘,龙行虎步带着劲风而来,长发飞扬,布带束之携着秀气而至。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虚按剑柄,在人群外停了下来。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穿着简单粗犷的轻甲,腰悬弯刀的藏人。两名藏人见那白衣秀士停步,也顿时分左右站了。
白衣秀士到来,食肆中所有阴兵顿时止了酒令,齐刷刷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那白衣秀士行礼问好。
见此情形,我暗叫一声侥幸,那白衣秀士来得好是及时。想要随着那群阴兵起身,才觉双腿发软,哪还能支起身体。
庆幸是的,大海依然沉稳,伸手将我扶起,悄无声息退到了最后方,躲在阴兵身后。我隔着间隙,看向那白衣秀士,待看清楚,忽觉与祭坛化成飞灰的白衣老者,竟有八九分的神似。
尤其是他的穿着配饰,几乎与那老者一般无二。我暗暗好奇,心中想着既然这是阴兵宴,那周遭的藏人,定然全是阴兵,而那白衣秀士想必也不例外。
难不成,眼前的白衣秀士居然是祭坛上老者的灵魂,可是,灵魂能返老还童?
白衣秀士向身侧的藏人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就见那藏人几声吆喝,顿时,刚刚还围在一起‘喝酒吃肉’的藏人,便一涌而出了食肆。
大海拉着我,混迹其中,欲要就此离去。而我,双眼四顾,寻得片刻,终于看到了小五。只是,此时他已状似阴魂,面无人色,体无生机,一步三摇随着那群藏民已走出了食肆。
我有些着急,拽着大海就要疾步追去。然而,就在我们将将要踏出食肆大门时,门却突然关闭,随之而来便是原本明亮的烛光,刹那间变成惨绿恐怖的幽光。
骤然而来的变故,骇得我亡魂大冒。怔了半晌,缓缓转身看去,只见一片幽幽惨绿间,两道黑影飘忽而来,倾刻间就来到我和大海身旁。
而那白衣秀士却带笼罩在一道白光之下,如圣人缓缓走了一步,远远的打量着我,半晌,他轻叹一声,说:“你,不该来。”
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仿似从遥远的天边而来,然而落入耳中,却听得异常清晰,听得明明白白。
我怔怔看着他,看着他白衣轻轻拂动,长风微微扬起,按着剑柄的手,却纹丝不动。
“你,是谁?”我问。
白衣秀士仿佛被我问住,脸色有些迷茫,他微微抬头看着从虚无中投射而来的白光,良久不语。
“你,不该来的。”他重复着说。
我不敢去看身旁飘荡的黑影,只定定看着他,说:“这是哪里?”
他复又抬头看着白光,沉默片刻,答非所问的说:“是啊,这是哪里,吾怎会在此?”
他低下头,似在静静的思索,他抬手轻轻抚过眉梢,突然间怔住,惊愕的说:“吾生吾亡,不由天,果然,不由天。”
我听得莫名其妙,看他说罢仰天长笑,凭空生了吾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此时看来,哪有阴兵的鬼气森森,反而充满飘然欲仙出尘之姿。
“你,姓周?”我问他。
他闻言微愣,拈起鬓角一缕发丝,说:“是啊,我居然都忘了,我本该姓周,周氏家族第三十七代长孙。”
闻言,我很是激动,欲要就此跪伏在地,叩拜先祖,却被大海死死扶住,不容我跪下。
“你也姓周?”白衣秀士忽然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