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擦肩而过,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是柳馨有点小难过,王实益在柳馨耳畔耳语几句,柳馨脸上才重现笑容。
最佳导演奖先于男女演员开奖,当大屏幕上刘盛的现场画面被放大,“g”被投映出来时,依锦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传来了一阵欢呼。
至少《任氏传》柏林走的这一遭,不至于抱个蛋回国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欣喜过后,紧张的情绪再度蔓延开来,剧组的人都很清楚,像柏林这种电影节,大奖都开给同一部电影的可能性不大,入围的电影都是当年全球影片的翘楚,能够从其它竞争者中虎口夺食已然不易,要揽货好几项大奖这种事更是难上加难。
《任氏传》提名的三项大奖,能有一项获奖,就已是不虚此行,而最佳男演员和最佳故事片尤其竞争激烈,获奖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念及此,依锦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讲良心话,虽然刘盛获奖她很开心,但是她心底里更希望站在领奖台上致辞的是金亦楠,尤其前一天秦天告诉她金亦楠的表演很受柏林评委会主席青睐的事,他是最好的演员,他当然当得起这个奖,而她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拿起这个奖,她必定不能比他差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大屏幕上出现了金亦楠和几个外国演员的剪影,黑发黑眸黄皮肤的他在一众白人演员中显得格外扎眼。
屏幕上开始一一播放几个男演员在片中的一分钟演绎片段,很快轮到了《任氏传》。
屏幕上的金亦楠手持一把长伞,右手轻挥了挥伞,低头看了眼伞上雨珠抛洒的痕迹,继而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梳着双垂发髻的紫衣少女,唇角带笑,缓缓道:“若我得到了夫人牵线的美女,夫人是否不再心怀愧疚了?”
镜头转到站在他对面的紫衣少女身上,那少女微低着头,眼神躲闪:“大抵……是吧。”
伴着少女的余音,镜头又转到了金亦楠的脸上,由远及近慢慢推入,只见他脸上的神情在倏忽之间由好奇、调笑逐渐转为恍惚,伴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一抹光亮,他再度笑了起来,那笑容却不同于片刻之前略略戏谑的调笑,剑眉微蹙,星眸无光,唇角稍动可脸上并无半分笑意,直到镜头完全拉到他脸前,这个笑容才被扩大,凝成了一个风姿绰约却又凄凉无比的苦笑来。
金亦楠看着紫衣少女,声调轻缓,却带着几分哽咽:“非常好。我喜欢市坊里卖衣服的张十五娘,她的肌肤莹白,是个美人,不知道夫人是否认识?——”
依锦记得这一幕,那是她入组《任氏传》没多久和金亦楠的一场对手戏,彼时她刚入行不久,一切都还很是稚嫩,连戏好不好都不甚能分辨得出。这一幕在她的记忆中也属于比较久远的画面了,此时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大屏幕上金亦楠的脸,她才突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捶打着她的心口。
——他这场戏演的真好啊。
只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苦笑,就演出了那种爱而不得心如刀绞却仍还要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
然而那真的是演出来的吗?
她忽然记起,在镜头之下,自己的面前,他曾不止一次表露过这样的表情,最近的一次,便是在加拿大五大湖畔,他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时。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入了她的心尖,一阵一阵地,有涟漪泛起,泛得她心头直发痒,眼眶也直发痒。
她眼睑处的泪水滚落之际,周遭的掌声也响了起来,与此同时,金亦楠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座的几个演员和刘盛、王实益已激动得站了起来拼命鼓掌,金亦楠一个一个地拥抱过去,最后一个是依锦。
他西装革履,身上喷洒了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一丝不苟的模样正适合做一个德国人设立的奖项的影帝。他一把搂住她,她措不及防,只来得及微微仰起脑袋,还不及搭上他的肩,他已放开了手,转身走向领奖台。
他的背影修长而又挺拔,离她越来越远,离领奖台越来越近,就在依锦以为他几乎要和暮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时,四柱大灯唰地打到了已走到台上的他身上,他整个人一下子被照的亮若辰星。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轰然而起,经久不衰。
灯光越亮,周遭便越显黑得深沉。
而他——似乎就成了全世界唯一的光束!
依锦看着手握奖杯沉着地在台上发言的他,半张粉面逐渐变得滚烫。
上台前,拥抱她,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于聚焦着这一幕的记者而言,都只是一瞬间。
他的唇被他的臂弯挡住,所以没有人看见——
他那匆匆的一抱,并非出于礼仪,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而是干净利落,在她耳垂与脖颈相交的腮边落下了浅浅一吻。
依锦伸手摸了摸那犹带着他的气味的腮,看着台上正向观众和工作人员鞠躬致谢的金亦楠,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