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何老汉苦笑:“罪民不敢。罪名所以认罪,只因顾德杀人后警告草民,若草民不肯认罪,则草民的女儿凶多吉少。草民只好认罪。”
“而草民那天所以主动送女上轿,是情知斗不过顾德,怕他因怒成恨,伤我女儿。后来何殊来寻,是因为深怕先前盯梢的顾家管家仍在附近,并未远离,只想用忍一时屈?辱,去其戒心,过后再设法营救,否则,顾德根本见都不让我们见瑞芳,又谈何救人?”
“可惜,何殊却怕顾德玷污了瑞芳的清白,并不肯听我说,夺门而出,去了顾家。我无法,只好奋力追去,哪知,顾德残暴,竟将何殊捉住,活活刺死。”
何老汉说到这里,泪流满面,“这孩子太年轻了,太年轻了,顾德问他一次,他就摇头一次。厉声说‘不’一次。而顾德每问一次,就往他肚腹打一拳,捅一刀,这孩子却只是摇头,直至第三刀……他再也不能动。”
他说着,再也说不下去,伏到地上,砰砰砰狠狠磕起头来。
堂下人潮狂乱,连声厉喊严惩凶手。赵杏静静看着,看老人将地上青阶由白转红,终于多少年后,成为临淮郡的一段故事。并不诗意也不唯美,不足以传世,更不能感动大多数人,因为故事里的人没有华服没有力量,有的只是年少的贫穷的爱情,还有一颗老父的心。
顾德冷冷盯向何老汉,眼中透出寒光,“老头子,你血口喷人,小心作孽,晚年不得好报!”
“我顾某人相信,朝廷办事讲求证据,不会因为其他政治原因便冤枉好人。是不是啊刘、大、人!”
顾德曾冲撞过刘芳,如今目含不驯,更出言顶撞,刘芳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冷笑一声,便道:“朝廷办事,自然秉公为上。到底是不是顾老板所为,我们来听听证人怎么说。”
李勤寿一怔,“证人?”
顾德也是一愕,却听得刘芳沉声道:“传何解上堂。”
不消片刻,栅外看审的何解便被带了上来。这让这个年轻人和他的父?母乃至乡亲都惊讶异常。
何解蹙眉跪下,“草民何解见过大人,可草民实在糊涂,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成了证人?谁的证人?”
他抬起头来,眉目间一派茫然。
孰料刘芳却道:“自然是何殊的证人,证明……顾德杀了人!”
“不,”何解一震,几乎立即摇头,“草民曾明确表示过,草民陪同何殊到达何老爹家后便离开,随后便没再见过何殊,更从没见过这顾德,这如何能作证人?这一点,何老爹也是可以作证的,大人不信,可以问老爹。”
“是这样吗何大爷?”刘芳淡淡看向何老汉。
何老汉抬起满是皱纹和血痂脸,低声道:“大人,何解当时确是离开了不错。”
何解明显松了口气,刘芳微微一笑,又道:“何解啊何解,枉费何殊待你赤诚,枉费何老大爷对你信任,你却说了谎!”
何解脸色一变,“草民不懂大人意思。草民——”
“住口!”刘芳猛地站起,一手指向他,厉声道:“当日,何殊担心同行会让你惹祸,遂让你离开,可你放不下,最终还是尾随而去,你潜入了顾府,更目睹了整个过程。然而,你害怕一旦说出真相,会遭顾德报复。”
“我没有去顾府!”何解猛地直起身子,咬着牙道,“大人,草民没有!”
“不,你有!你既说从未见过顾德,怎能让纸扎铺子做出顾德的纸扎僮子,做工这般惟肖惟妙!”
“那僮子是我的朋友何殊,不是顾德!我既拜祭他,就按他和瑞芳的形象做了……”
“不是顾德?你又说谎了何解!何殊身段清瘦,那僮子却身形高壮,何殊是穷人,没有戴扳指的习惯,你抬头瞧瞧,顾德拇指一段尤为细白,那是长年佩戴扳指的结果。最重要一点,那纸扎男僮面目模糊稀烂,并非如你当日所说,怕风起,拿石压住,而是你拿石头泄恨敲烂,这个季节,临淮郡各地无风无雨,那天天气闷热,我们一行过去,半路可是丁点风也没有,你何须拿石去压纸扎?你若拿石去压,为何单单压这僮子,而不压那僮女和其他纸扎?当时,我们在背后出声,你怕泄露心中秘密,假意装成受惊的模样,想将纸扎全数扔进湖里,可惜,张廷尉家护卫身手太好,将纸扎和你都及时救起。何解,天网恢恢,真的疏而不漏,何解,你的朋友正在背后看着你呢!”
刘芳语音方落,何解脸如死灰,跌跪在地上,目中泪光泫然,哑声道:“好,我说,我说,何殊,如果这是你的意思……是我辜负了你……”
这几个来回,堂上堂下,人人震惊,想不到竟有此峰回路转,李勤寿脸色也是一暗,然而,楠木椅上,汲黯依旧面如春风。
这时。顾德上前一步,厉声打断何解,抢先一步质问刘芳,“刘大人,好一番利落盘问,好一番作戏,可大人别忘了,这何解既为何殊挚友,何殊与我有争妻之恨,作为那短命种的朋友,他所说之辞,如何能作为证据将我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