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作,虽然飞鸟说这是坏习惯,不符合自然规律,但还是不以为然;或者说其中隐约也有自我折磨的因素——文学创作,作为一种苦行,似乎就应该是在折磨自己。
夜里写作的另一个好处是能远离干扰,减少浮躁心,更容易做到心静如水,保持思路清晰。不过这些都是在精力充沛的情况下,如果是昏昏沉沉,那么完全无法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
……
法国诗人兰波有一本《灵光集》,我非常喜欢。兰波的诗散发出大师特有的光彩,思想卓越,打动人心。
其中他深深打动我的就有一点:兰波不认为思想中可以自发出现灵感,灵感需要诗人精心炼制,然后有时能成功,有时无法实现——那需要诗人通过一种持久的、专注的祈祷练习来完成。
大概兰波是成功抓到了灵光,才有了如此成就,但我能否成功还不知道。
飞鸟能否做到不清楚,但应该比我容易,因为他可是个厉害的巫师。
……
看看表已经是午夜3点多,期间看着老三和老五起夜上厕所,他们知道我半夜写作的习惯,对此已经熟视无睹。
这几个小时的工夫,我原本打算写一些诗歌,然后拟一个小说的提纲,结果时间过去了,笔下却没有流出多少文字,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回忆和发感慨,说到底我就是失眠了,状态不佳,写不出东西,心里还沉甸甸的。
……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已经约好了中午与李婷婷见面。她应该就是“翎羽社”的成员,这点毋庸置疑,从她那里,我能够更了解“翎羽社”的情况;也可以了解那天与“杀戮凯”战斗昏倒后的事情;最主要还是了解顾媛媛如何牺牲的经过,她是为了我牺牲的,对此我一直心怀愧疚。
另一方面,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与“翎羽社”这个集团接触,蓝色鳄鱼先生应该只是代理,这次才是正式接触,我是这么认为的。
“翎羽社”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集团,他们是真心帮助我和飞鸟吗?我该向她们吐露所有事情吗?我可完全信任“翎羽社”吗?
还有,李婷婷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不是羽人(并非为“翎羽社”工作的都是羽人吧,否则鳄鱼先生又如何解释?),我们是同族吗?她是一位真正的羽人族战士吗?
这些问题都得了解一下。
反过来,李婷婷找我又想了解什么呢?她们“翎羽社”下一步的打算又如何?
所有这些事情加在一起,结果就是我失眠了——成了现在枯坐在台灯下的样子。
……
无论在闷热或寒凉的夜晚,失眠总是一样的,它使人进入一种状态——情绪活跃,思想亢奋,觉悟到时光的荏苒,进而又无比期待黎明的到来……总想打开窗户,向着黑夜呼喊,杜绝往日时光浪费,告诉自己来日无多。
我告诫自己:明早起来就要开始!
但心里又隐隐害怕——因为经历了太多次——第二天醒来还是懒散地按部就班,把今晚的激情忘得干干净净了。
越渴望入睡,思维越兴奋:
问题的前因后果,具体的细节,各种计划和步骤,如何与他人交涉……还有那些诗歌,各种词汇、结构和场景、人物、动作、场景、节奏、人情世故、复杂关系,言谈分寸……如同幻灯片,都在头脑中逐一闪过。
昼夜错位的情况让人恼火,失眠者却没有办法。所谓的失眠,就是如此。
……
一只平生羞涩的蓝色鳄鱼
缓缓从油污与黑绿的水苔下浮出
牢固的黑夜在叹息
它吐呐颤抖的白雾
睁开了衰弱模糊的双瞳
……
“我总想记住一些梦境,那里是诗歌灵感的源泉!但是能捕捉到的东西不多,有时绮丽多姿,有时死水微澜……不知如何是好。”看见蓝色鳄鱼的时候我止不住流下眼泪。
他慢慢靠过来趴下,半晌没有说话,后背的伤痕清晰可见。
我伸手抚摸鳄鱼的后背,“谢谢你,还有……顾媛媛。”
鳄鱼转头看看我说,“西方有句谚语:没有什么值得不睡觉去做。”
我点点头,再次感谢他能来陪我。我们就如此看着窗前的云朵,等待朝阳给它们染上橙红;窗角还有一个蛛网,我从昨晚就看小家伙忙活,织了这张网,这网强韧,致密,准备着与某场不期而遇的风雨较量一下。”
鳄鱼先生既然来了,说明我正在做梦——那么我应该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