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对不起,伊挚,对不起……今生今世,是我负了你。我向你承诺,往后的十生十世,我都给你做妻子,从青梅竹马到携手辞世,我都和你在一起,唯有今世……唯有今世……”
她喃喃着,忽的转过身去,决绝的走了。在她单薄的像是丝绸的背影后,是伊挚几乎要轰塌的躯体。
十生十世,十生十世……轮回之后,前尘过往尽成他人之事,转世后的那个自己,又可还是自己的吗?
什么十生十世,纵是百生百世又怎样?那从来都不是他要的。
他要的只是今世,只是这后半生能够与她一起书写年少时被打断的美好,可她却说,唯有今世,唯有今世……
“伊挚哥哥。”久姚流下泪水,另一只手颤抖的抚过伊挚的肩头。
伊挚看着她,忽然间崩溃的扑在她怀里。半生的颠沛流离,半生的戎马刀光,日日夜夜的思念和等待换来今日的陌路擦肩……他哭了,像是个丢失了最宝贝玩具的小男孩,一个字也不会说,只知道嚎啕大哭,任眼泪打湿微白的鬓发。
久姚紧紧抱着他,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彼此的衣襟上。
虞期说,人都是会变的,可为什么最后受伤的,却是坚守初衷的那一个?
她也嚎啕起来,和伊挚相拥落泪。曾经三个人无忧无虑数着星星的画面,在脑海里渐渐的碎去,只余苍凉的碎片,提醒着曾经的美好已荡然无存。
一切情仇,皆可放下了么?
心中空洞得似被蚕食过一般,久姚的悲泣响彻九霄:“妺公主,为什么——”
***
黄帝纪年一千零九十一年,干支辛巳,巳月十三,九州三千诸侯齐聚一堂,推举子履为诸侯盟主。
自此,统治九州四百余年的大夏覆灭,子履以亳城为王邑,正式登基,改国号为“商”,庙号“成汤”。
那一场空前绝后的登基大典,久姚只远远的观望。每一位莅临于此的诸侯都带着笑颜,每一位围观的百姓都跪地拜服。
她看见伊挚身着高贵的官服,接受子履所赐的官印,成为商国的首辅“尹”。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敢轻易呼出他的名讳,他们都要尊称他为“伊尹”。
捧着官印的伊挚,是那样温润谦和,就好像一切荣华都是身外浮云。他立在子履的左边,雨华挺着大肚子在子履的右边。久姚微笑看着他们,视线缓缓的挪向看不见的远方。
那里,是南巢的方向,是夏帝与妺喜流放之处。
他们自知罪孽深重,共同流放去南巢。南巢气候恶劣,蛇虫纷杂,此去路途遥远……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
商灭夏后,继承了诸夏的灿烂文化,兼容并蓄。
制陶、冶铜、雕骨、布艺,在重新到来的盛世中蓬勃发展。
商王与王后仁德爱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满百岁而终。膝下三子,各有建树。
伊挚辅佐治国,将厨艺广为传授,并担任王子们的老师,共辅佐五代商王缔造繁荣盛世,享年一百三十岁,千古流芳。
在普天和乐的盛世里,夏帝和妺喜的存在显得是那么不和谐,即便他们远赴蛮荒的南巢,那些滚滚骂名依旧流传在世间,充满了仇恨和讽刺。
没有人知道是从何时起没了他们的消息,或许他们很快就死在南巢,或许别的,新的时代不会因为他们的湮灭而激起浪花。
以残暴而闻名的夏帝,被赐了“桀”的谥号,后世谈起夏桀其人,无不是批判鞭挞。
而妺喜却渐渐得来另一番评价,有人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商国埋伏在大夏的探子,她是位有勇有谋的间谍,为成汤伐夏立下了汗马功劳。
久姚想,这定是伊挚有心散播的。即便心爱之人远去,甚至可能已香消玉殒,他也不愿她落得千古骂名。
沧海桑田,星移斗转,这世间人来人往,久姚淡然笑过。
她还是那样年轻貌美,和虞期游历四海,览华夏风光,偶尔于时光飞逝中往红尘瞥去一眼,岁月匆匆,早已没有故人的消息。
她淡然看着大商代代相传,淡然看着西边的周族如昔日的商族般兴起,商灭而周兴。
然后是周也亡了,亡于秦手;秦灭六国却亡于楚;楚汉争霸,天下大统;两汉磅礴,三国逐鹿,魏晋之风流。
古老的故事依旧在流传,绘声绘色的被讲述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多少年后,还有人在寂月下的空庭中吟唱:“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
一声一声,宛如翻开厚重的史书,于斑驳的字句中窥见先人绝美到零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