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因我是罪臣之子,我无话可说……可那济尔哈朗,何尝不也是罪臣之子?只因他会阿谀奉承,讨得大汗欢心,就成了红人……这些我都认了,我本无心官场,只想安心做我的贝勒爷,今日犯了大忌也好,从今往后,我也落个六根清净。”
“我从前如何叮嘱你的,让你不要招惹那个女人,你就是不听,你阿玛当年就是为了她——”
代善从不在杜度跟前提褚英的旧事,今日真是气急败坏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只苦心孤诣道了一句:“你阿玛……斗不过他,你也斗不过他的,我们所有人都斗不过他……你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神志不清。听话,现在认错还为时不晚。”
“大贝勒,就让我放肆一回吧。”
这些道理,杜度都懂,只是他规矩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了。
“一生难得一回,有一件想做的事情……不为了别人,只为了我自己。”
代善好说歹说,见他是铁了心,规劝既无用,唯有怫然离去,只让杜度好生思量,好生权衡。
杜度独自一人坐在正厅发呆,海兰珠这才从内厅走了出来,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心里更是恻然不已。
“我还是走吧,留在这里,只会害得贝勒爷更加不得安生……”
杜度抓住她的手,毅然道:“我不许你走。”
海兰珠悱恻。
“我要照顾你,还有袁文弼,留在这……让我照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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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离开衙门,先去了一趟文馆,不见她的踪迹,这才回到汗宫。
哲哲早早就在候着了,满面春光地替他接风洗尘,他也只是木然不语。
换下战衣后,丫鬟要来给他盥洗备膳,皆被他呵斥了下去。抱着一丝期待回到寝宫里,也是空无一人,哪还寻得到她的身影?
皇太极独自坐在软榻上冥思。
他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这么一直挨到了晚膳时分,不知是不是吃了三个月的军粮,见到这山珍海味,反倒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了。亦或是他一个人用膳,从前都有她作伴,相比之下,实在有几分凄凉。
他搁下筷子,有些气不过的想,他怎说也是大汗,明明有三宫六院都在等着他临幸,却是独为她一人而食不下咽,真是可笑。
而这样可笑的事情,他居然坚持了整整二十五年!
她呢?林丹汗、袁崇焕……又有多少男人曾对她垂怜?曾与她缱绻缠绵?
一想到那袁文弼居然是她和袁崇焕的孩子,他气得将碗碟皆摔在地上,御前的奴才跪倒了一片,没人敢吱一句声。
再想下去,这份嫉妒,迟早要将他给逼疯了!
他哪里还沉得住气,气势汹汹地就要调动全城卫兵去将她找来问个清楚。
命令还没下,前脚才出了汗宫,后脚范文程便给他带来了消息。
“她如今……安置在杜度贝勒的府上,似乎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范文程看着皇太极脸色铁青,额角青筋凸起,也不知是怒还是愁,只问:“她可有交待什么?”
范文程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她说,汗王心里有恨,这恨愈深,就成了魔障,魔障不消,汗王便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懂她,更不知所谓信任……等汗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气消了,她自然会回来。”
“呵,魔障……信任……”
朝堂之举,的确是他咄咄逼人在先,可事到如今,她居然一句解释也没有,就走得这样绝情,这样干干净净!
明明是她欺瞒在先,还何谈信任?
皇太极拂袖,“也罢!也罢!去将济尔哈朗贝勒叫来,我有要事要见他——”
范文程眼见他们两人越闹越僵,偏偏两人又都一般固执,左右都劝不得,谁也不肯低头退一步,把话说开了,结果反倒是他自个儿跟这干着急。
古代也好,现代也好,他虽然没有结过婚,但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吵架尤之。
从前对着叶教授,他还能死皮赖脸劝上几句,如今他跟前的人可是大汗,他总不能真拿上壶酒,就来称兄道弟吧?
无奈之下,他唯有按皇太极的意思,命人去给济尔哈朗传话。
皇太极这样连夜急唤,济尔哈朗也摸不着头脑。
一人汗宫,就听皇太极说道:“把这盛京城里王戚贵胄家的美人,都给我找来!明天就去办——”
济尔哈朗诧异,“大汗这是……要替哪位贝勒赐婚吗?”
“是本汗自己要选。”
济尔哈朗更是有几分不知所云了,提醒道:“可是这嘉礼的日子……大汗出征前,不都定好了吗?萨哈廉贝勒和礼部大臣都已经按照大汗的意思,将册封仪式也——”
“嘉礼照办不误,不过是换个人罢了,有何不妥?”皇太极幽幽道。
济尔哈朗猜不透她的意思,却也察觉道他的语气很是低迷,方才范文程前来传话时,也模棱两可地提醒了他几句。
在城中的传言,他也听到了不少,他曾经同皇太极一起去过科尔沁,也知道这次格外隆重的嘉礼,便是为了那位科尔沁美人准备的。宴请名册上,从八旗王爷到女真、蒙古各部的台吉、贝勒,甚至朝鲜、明朝使臣都无一遗漏。眼看不过多久就是嘉礼吉日,皇太极却突然变了卦,多半是两人闹了什么不痛快。
济尔哈朗想到了这一茬,却也不敢追问确认,只好领命照办。
皇太极这回,不单单只是意气用事这样简单。
他不仅要娶妃,还是娶得大张旗鼓。便是要让她知道,他从前给她的爱眷,既然她不稀罕也就罢了,甚至宁可投奔他人来与他作对,那好!他便顺了她的意!
他将整颗心,毫无保留都给了她,既然她弃如敝履,他还傻傻守着,又有什么意思?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没想到这句话,到底是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