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 皇太极例行到崇政殿上早朝议事。
林丹汗死后, 归附大金的百姓数以万计, 除了整编蒙古旗号外,别无他事, 皇太极便下诏礼部准备嘉礼,要册封海兰珠为东宫福晋。
萨哈廉掌管礼部, 得令领旨, 未有微词, 然而堂上的代善听到了“科尔沁贝勒宰桑之女”的名号, 却当即有了异见。
“大汗, 这恐怕不妥吧……”
代善倒并非有意要和皇太极过不去, 只是就事论事道:“按旧制, 大汗只能娶三位福晋,如今已有两位侧福晋了,这窦土门福晋才归附不久,也未能有个头衔, 察哈尔来归部众可都看着呢……如今后宫里, 光科尔沁的福晋就已有了三位, 大汗岂能顾此失彼,有所偏袒呢?何况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又是大妃侄亲, 纳为庶妃倒是无妨……”
代善不提也罢, 可他这一提,皇太极听后,不免有些怫然。
这前头的每一位福晋, 都是按礼制、为国本所娶,这下他自己决定纳一位福晋,又冒出了不合礼制的说法。
皇太极好生不快,明言问:“大贝勒,你明知这次的嘉礼对本汗而言意味着什么,却偏生忤逆之言,到底居心何在?”
萨哈廉见皇太极动了怒,偕同礼部承政一并劝说代善,“《礼记》有云,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大汗承蒙天意,虽未立尊号,实乃我大金国君也,不算有违礼制。”
代善陈词道:“臣不敢忤逆汗意,只是酌情而谏。册封福晋,乃是国婚,岂能恣心所欲——”
“那本汗就是要恣心所欲一回,又如何?”
皇太极轻嗤了一声,“我要册封她做名正言顺的福晋,若是礼制不妥,大不了,我就休了一位福晋,总该合适了?”
代善又道:“无故休弃,恐难作国君之表率——”
皇太极勃然,“笑话!我娶的女人,不遂我意,还不能休了?”
众人一听此言,皆噤若寒蝉,皇太极未再理睬代善之词,传令道:“传旨去科尔沁,二十五日,本汗要办嘉礼,让他们快马加鞭也要赶来朝贺。退朝——”
众臣行过叩拜礼后,皇太极才想起了一事,“杜度,你留下。”
自叶赫围猎以来,杜度整个人便消瘦了不少,皇太极心存仁义,知道他腿脚不便,遂免了他行跪礼。
皇太极方才的气仍未消,这下又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隆声就问:“去辽阳的行囊,可都收拾好了?”
杜度颓然答:“放心,即便大汗不下令,我也会主动请辞。”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走到堂下,“若非我答应了她既往不咎,你以为这欺君之罪,岂能轻饶?”
杜度喃喃自嘲道:“愿赌服输……大汗宽宏大量,肯网开一面,臣自当叩谢感恩,可惜臣为大金出生入死多年,已是一身伤病,今日恐怕是跪不下去了,还望大汗赎罪……”
皇太极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涩意,气势凌人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派你去辽阳驻防,不是惩戒,而是要你好好反省‘非己勿贪’这四个字,是为何意。等你何时想清楚了,再回盛京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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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要册封新的东宫福晋一事,很快在宫里上下传开了。哲哲和布木布泰皆了然于心,册封海兰珠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侧东宫的那位主子就没那么安生了。
虽然还未正式办嘉礼,但海兰珠按皇太极的意思,已经先行搬进了东宫。
昨晚她在汗宫留宿,一早起来,见外头是秋高气爽,便一时起意,带着叶布舒和袁文弼一同去了城郊放风筝。
也幸得她不在宫里,恰好避开了与纳纳合正面交锋。
纳纳合得知了册封一事,气得在屋里摔东西,摔完了也还不解气,趾高气扬地就要来挑衅,美其名曰问安,却是扑了个空。
正是气郁得无处撒气,瞧见布木布泰也来了东宫问安,纳纳合自然逮住她不放,一番冷嘲热讽道:“你那位姐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没羞没臊,嫁了两次人,大汗也真敢将她娶进门。”
布木布泰知道她一贯不知轻重,自年前生了女儿,大汗冷落她许久后,更是自个儿跟自个儿作恼,也不知是怨在谁,愈发尖酸刻薄、莫名其妙了起来。
苏茉儿听了,也有些恼了,忍不住道:“侧福晋,话可不能这样说——”
话到一半,布木布泰却拦住了她。
哲哲一向教导她要忍让,所以面对她的拈酸泼醋,她次次都隐忍不发,未和她计较,原想今日也就算了,谁知她紧接着又呲了一句:“你们科尔沁,可真是喜欢一家人共侍一夫的戏码,算我开了眼界了。”
其他的,布木布泰都忍了,可她哪里听得别人说科尔沁一句不好?
大汗常年在外征战,姑姑又心慈面软,后宫也没人来管束她,倒是惯得她愈发飞扬跋扈了起来。她谅她年纪尚小,这几年已是给足了她面子,怎想她是老太太吃柿子,拣软的捏,分明是当她好欺负。
“我们科尔沁再如何不济,总也有自知之明,好过你们内喀尔喀,非要不撞南墙不死心,以卵击石,输得体无完肤了,才肯灰头土脸地归降……”
“你——”纳纳合未想过她回还嘴,瞪圆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是谁?你争得过她吗?”
布木布泰冷笑一声,轻蔑道:
“你入宫也快两年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这里大金国的汗宫,不是蒙古,也不是能由得你做主的地方。”
纳纳合被这样数落了一番,是气得直跺脚,打定了主意要去跟皇太极告状。
布木布泰无心恋战,摆驾回了西宫,一路上,苏茉儿连连替她感到不值当,吐诉道:“福晋就是脾气太好了,这漠南来的人,还真是蛮横霸道,没一点儿分寸——”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布木布泰看着这愈加金碧恢宏的汗宫,叹了一句,“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我不过是比她更早明白罢了。”
皇太极下了早朝回宫,见东宫里头空无一人,一下子心急如焚,正要派人去找,汗宫的奴才来通禀她一早就出城了的行踪。
皇太极仍不放心地问:“可有侍卫跟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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