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稍浮,丝毫都敢错过。
车帘蓦地被掀了起来,露出裴英阴沉的一张脸,他在外面等不到令仪回答,耐不住性子就要看看里面到底在做什么,方才那几声喘息他听得真切,他并非没有经历过人事,对这声音敏感的很,当即就青了脸,将车叫停,车夫显然也很尴尬,跳下车去避得老远,害怕受到将军怒火的波折,然而撩开帘子却瞧见令仪面色惨白地躺在车厢里,显然早已神智不清。
“阿蔷怎么了?”
裴英登时慌了,跳上车来就要往车厢里去,息何回身看了他一眼,“臣正在替殿下诊脉,将军还是先不要进来为好。”
他一句话就封住了裴英的来路,裴英面色青红交加,“那你诊出个什么来了吗?”
谁让他偏偏有技艺傍身,随行的医官都抵不上他,出花都能治,还有疑难杂症是可以难倒他的。出花,这个词从裴英脑海中掠过,他的心跟着颤了颤,声音都有些发抖,“不会是……”
“不是。”息何简洁有力地否决了裴英的想法,裴英松下一口气来,息何已经替令仪挽下了袖口,“劳烦将军放下车帘。”
裴英怒目而视,“为何?”
息何将自己的氅衣寻来给令仪披上,头也不回,“殿下是受凉染了风寒,将军想让殿下病情加重么?”
一切都要以她为重,裴英只得愤愤不平地放下了帘子,扭头对远处的车夫吼道:“滚回来!”
令仪的病来势汹汹,她平日里都强撑着不愿和人讲,现在病来如山倒,躺在车厢内气若游丝,连东西都吃不下去,偶尔把她叫醒一两回,她连眼前的人是谁都认不出,抱着息何喊母亲,说要吃糖糖。
这样的她若是被别人看见,蜀华公主的名号就算是废了,好在息何很善解人意地替她挡了别的人,就是连裴英都不知晓她生起病来是这般模样。
太原不远了,队伍加快了脚程,在夜里抵达太原,太原郡守等得眼圈发黑,见着车队时潸然泪下,“殿下终于到了!”
迎来的却是将军铁青的脸,“还不快快引路!”
裴小将军脾气不大好,这是太原郡守早有所耳闻的,却不知竟然不好到了这种程度,太原郡守有些郁郁,但毕竟是长安来的赈灾队伍,想惹也惹不起,若是怠慢了,回去参他一本他这辈子的仕途就算完了。太原郡守赶慢呵腰,“这边,这边。”
来的人都行色匆匆的模样,仿佛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太原郡守看了一周,没瞧见传说中风姿绰约的蜀华殿下,便谨慎地问,“敢问将军,殿下呢?”
却吃了裴英一记冷冰冰的眼刀,“在车内。”
“哦哦,下官知晓了。”郡守浑身冷汗地继续带路,暗觉这为裴将军不好相处,本以为他会念着自己是裴相门生的份上对自己有些好颜色,倒是回长安后再替自己美言几句的,如此看来是不可能了。
匆匆赶至驿馆,裴英二话不言就去掀开了车帘,郡守耐不住好奇心伸长了脖子去瞧,看见了一双纤若无骨的手。
那手搭在玄色的衣袖上,暗云涌动,紧接着身着玄衣头戴狐面具的郎君抱着手的主人走出车厢,行云流水般避开了裴英去接的手,微微垂眼,“我来就好。”
裴英咬紧了牙,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退开来,任那人走进了驿馆,正是愤懑不平的时候,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太原郡守,火气更盛了,却突然念起这人是自己父亲的门生,稍稍冷静了些,“郡守进来说话。”
太原郡守摸了把冷汗,这三人之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的,分明是活生生的修罗场,谁踏进谁死,他胆战心惊地跟了上去,裴英入内后解下了氅衣,交给千牛卫,转身对郡守道:“赈灾物资就在门外,则由我来交付给郡守了。”
“将军一路辛苦,”太原郡守朝他作揖,“下官方才看殿下似乎面色不大好,是有疾在身?可需要下官寻大夫来替殿下看诊?”
公主大多都是娇生惯养的,河东这一路风霜雨雪,得了风寒也不奇怪,裴英摆了摆手,“看诊倒不必了,有些药材倒需要郡守准备。”
他把息何之前列出的药方拿出来递给郡守,郡守低头看了看,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稍后就送来,裴英面色稍霁,“有劳郡守了。”
总算到了太原,运送赈灾物资的事情告一段落,把物资交给太原郡守,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他们来费心了,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治好令仪的病。她的病症说来也怪,一直高热,反反复复,烧得她意识模糊,像是遭恶鬼缠身了一般。
裴英叹气,他一直就觉得不该遣她来河东,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又或许这不是皇帝的意思。想到令姝,裴英就更是头痛,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就对令姝束手无策。
那时候他才晓得令姝的想法,也才晓得自己对令仪有多大的执念,但他被挟住了把柄,无可奈何,解脱不得。有时候他都会想,如果令仪永远不回长安了,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令姝在皇城中被浸染了这么多年,心机与城府深沉得出奇,但只要有他在,他便不会允许令姝伤害她。
打定了主意后,裴英便往令仪的房间去寻她,房门紧闭,他只能敲门,知道她昏昏沉沉不能应答,连阿蔷都没唤。
果不其然,里面传来了冷清的男声,“何人?”
“裴长舜,”裴英简短地答道,他无需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和颜悦色,且带着不耐烦的语气,“我要见阿蔷。”
那人的声音比他更要冷淡,“殿下需要静养,将军请回吧。”
裴英登时便怒了,抬脚踹开门,拔剑而出,“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命令本将?”
那气势,分明是想要杀了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