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杀完人后,须得清洗全身,出去身上的戾气与血腥味才会与马亲近。这便是流传了千百年的规矩。
马如令的拳就生得很有特点,手掌宽阔厚实,五指短而粗,指头的关节奇大,显然经过多年的打磨,早已变得坚不可摧,一双手上布满茧皮,茧皮却不甚坚硬,这是数十年打熬的证据,也是十年养尊处优的证据。
这十年来马如令过得得意极了,他本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少年时父母双亡,他苦苦挣扎,所幸没有如马小山般落得个叫花下场,却也是强得有限。十多岁的他便加入了马帮,与马帮的兄弟们在马背上讨生活。马帮过的也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那时的马帮并不强大,除了运货劫道,还需要与其他的帮派因为利益发生冲突,马如令入帮当年共有数十人加入马帮,或许是由于共同的境遇,他们亲如兄弟,最终却只剩下马如令一人独活。三十五岁那年,上代马王去世后,马如令终于成为了马王,之后他又发奋了十年,整顿马帮,肃清边城其他帮派,终于在四十五岁那年铲除了最后的敌人——锦衣帮,马帮成了整个边城的实际统治者和既得利益者。所以这十年来马如令怎么可能过得不得意?
得意的生活就像一坛陈醋,越过越有滋味,却也能将混入其中的东西软化,一如马如令手上的茧皮,一如马如令的斗志,新的帮派总会出现,八年前边城便出现了一个叫金钱帮的小帮派,只是这个帮派行事向来低调,苟苟且且的在边城赚些蝇头小利,马如令也不再放在心上,只要他们不威胁到马帮,何必再花力气去肃清他们?
不过今天,此时此刻,马如令却在发火,时值晌午,马如令本该在二层的卧室中小憩一番,他已经五十五岁了,人活八十古来稀,而在边城,天灾人乱兵祸之下,五十五岁都当算得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马如令虽依然精神,却也不得不服老,他的精力总有些跟不上,他的体力也总是不那么充沛。而今天,他的午休被韩三虎的死讯打扰了,他怎能不发火?但凡做大事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脾气,岁月可以磨灭一个人的斗志,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脾气,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如此,而马如令就是这有脾气的做大事者中脾气最大的一批。
“砰!”马如令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砸得案几上的香炉高高的跳起,复又落回桌面,险些没站稳,在桌面上摇摆了几下,几欲坠倒,却还是最终停了下来。
“谁干的!”马如令发话了。
“说是一个小叫花,”堂下来报的小厮说道。
“哦?是金钱帮?还是哪个新晋的帮派?”马如令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一个韩三虎的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一个马帮的韩三虎的死事情就很严重了,近十年来马帮号令边城武林,马帮二字就是绝世武功,寻常人听到马帮的名号早就躲开了,即便有那敢动手的夯货,也是早已胆寒,打起来缩手缩脚,必不敢取人性命,所以马如令最先想到的就是有哪个帮派开始觊觎马帮的势力。
“报告马王,属下未能打听到,倒是一个羊杂碎摊子上的老汉说,这个人似乎是为了十年前与韩三虎的私人恩怨而来。”
“混账!”马如令动了,一拍腰间的马鞭,长鞭卷去,正打在那小厮的脸上,鞭梢一甩,似是轻轻掠过,小厮还未察觉,下一秒,一条血痕便从小厮的脸上浮现出来,“传令帮里众兄弟,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个叫花找出来!”
“是……是!”小厮心中一惊,已经知道自己刚刚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不是马王努力克制怒火,怕是只那一鞭就可以抽得他身首异处了。
马如令动怒不是没有理由的,此事牵涉到十年前,那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十年前正是马帮与锦衣帮进行最后火并的阶段,马帮虽然大杀特杀,马如令纵是威风八面,却最终未能抓到锦衣帮帮主沈睿,有人说沈睿烧了锦衣帮的总舵以身殉帮了,有人说沈睿在乱战中被砍得血肉模糊无法辨认了,也有人说沈睿跑了,等着伺机报复东山再起,更有人说那金钱帮从未露面的帮主便是沈睿。
种种传言都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这个沈睿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了,沈睿比马如令年幼十岁,马如令最怕的就是当他老到打不动的时候沈睿回来报复,这十年来虽然马如令表面上不动声色,沈睿却成为了他的心病。如今居然有人敢对马帮的人痛下杀手,这个人又与十年前的事情有关,马如令怎能不怒?马如令怎能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