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说话,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听见车轮滚滚,马蹄哒哒,清脆的声响一记记敲在心上,空洞寂寥。
半晌慕容瓒微微笑了笑,率先打破沉默,“我带你来,是怕你担心都尉安危,这会儿知道他一切平安,也就不必想那么多。长辈的事,既然无能为力,不如索性撒开手,不问也罢。”
楼襄听着这话,几次差点忍不住让泪水落下。她的委屈,盘亘积压在心头十几年,岂是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释然的。
为什么明明不爱,还要生下她来,然后无视她的渴望,待她如陌生人一般。如果没有母亲一直以来的疼惜照拂,她就真的是徒有富贵荣华,在感情上却一贫如洗的可怜虫。
更为可笑的是,今天以前,她以为父亲真心爱着的人是梁氏,包括梁氏所处三个儿女,皆是他的心肝宝贝。岂知她又错了,秀英记在母亲名下,是梁氏百般相求才得来的,父亲反倒觉得失了面子,为此恼恨不已!
好一个驸马都尉,好一个勋贵之后,原来心里最爱重的人,不过只是他自己而已。
骤然思想明白这些,心寒之余,只觉得万事俱休,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味。
她这厢一意自苦,噙着泪花默不做声。他皱着眉,观察她的神色,心里紧着疼了一疼。
靠近些,又怕她生出排斥感,他欲伸臂揽过她,想了想,终是没敢有大动作,只是十指紧扣,温声软语道,“已是既定事实,方才那个小厮说得不错,眼下不事声张才能全各方体面。你是明白人,做什么要牵扯进父辈的恩怨里。都尉也有自己的难处,说句真心话,尚主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多半还是表面光鲜。你别计较我这么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男人心里的真实感受。”
她弄不懂这些,只纠结于自己是无罪无辜的,人的思路一旦陷入某个纠结的点里,便再难拔得出来。
“是么?男人就该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她满脸不屑,转头看他,陡然间觉得那张脸也分外碍眼,生得那么招摇,保不齐也是个滥情的苗子。
她咬牙切齿,声音仿佛从鼻子里哼出来,“你这是为男人辩驳,还是为自己日后行事造舆论?这般感同身受,想必也觉得男人背着妻子,怎么胡闹都是情有可原,总能找到借口理由,是不是?如此说来,我就更不敢信你早前的话。我可不想人到中年,还要忍受丈夫在外偷腥儿,甚至于只瞒着我一个人!”
究竟是满腔邪火无的放矢,还是有意刁难苛责?他无端端,成了那个供她发泄的靶垛子。
也许她还不甚清楚,他慕容瓒到底是什么样人。平素倨傲得连一句解释都不屑说的,若是旁人敢如此抢白他,只怕他早就赶人下车,不加理睬扬长而去了。
可眼下却不能,非是不敢,而是不忍。他也有些气恼,素日挺讲道理、挺和软的人,陡然间变得六亲不认油盐不进,逮着他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难。
就算是把他当可以倾诉的对象,也可以用一些和软的、可人疼点的形式嘛......
然而气归气,爷儿们家到底不能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较劲。
他单寒着一副嗓子,有点委曲求全的味道,“我没那个意思,也不觉得你父亲的做法多值得推崇。但他是长辈,你也不该过多诟病他的为人处事。话说回来,一杆子打死一船人的毛病要不得。方才我说过,这世上不是没有恩爱眷侣,我打小就亲见过一对。父王母妃就是极好的例子,多早晚你见着也就知道了。”
他一声声的,情真意切宽她的怀,可在她听来只觉得别扭,像是显摆,“你有好家世,好父母,有父亲疼爱关怀,哪里知道我的苦处?你是成心的,说这些话来怄我的?”
她煞性子,眼泪终于忍不住的落下来,顺着眼睫流淌,啪地一下坠在交领上,其后接二连三,愈发抑制不住。越是难以自控,越是让她感到羞臊,何苦来呢,当着他的面偏这么不争气,叫他从今以后都看扁了她。
这回彻彻底底让他知道了,她不过只是个没有父亲疼爱,可有可无的孩子罢了。
他这会儿心口是真的狠狠一疼,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搂过她人,轻轻地将她按在胸口上。
“别哭,”声音柔得快要滴出水,他叹口气,“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更加不会借这个来嘲笑你。这么些年你心里的苦,我都明白的。”
他说的是实话,对于楼襄,他的了解并非仅限于上京来这几个月的接触。他对她的关注早在多年前就已然发生了。
她是慕容瑜最好的闺中密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名字和点滴事迹,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慕容瑜写给他的信笺里。
从起初随意略过,到后来渐渐一字一句在读,他向来对旁人的事不感兴趣,却也架不住经年累月的被灌输。直到有一天,他真的遇上了她,尽管他满身狼狈、来路不明,她却淡然的坚持要救下他。
回辽东那半个月间,他派了亲信着意打听她——因些许小事被父亲怪责了,刚行过及笄礼没多久,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去和长公主说亲……
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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