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年,”须贾面上神情有一丝渺远,“三年前,你是十一岁,还是十二岁?”
“十一。”
“十一岁啊,果然是太年轻了。”他话到后半句,声音陡然一重,右手一掷,那卷竹简便直直坠入一旁篝火中,响起一阵哔啵弹响声。
谢涵一怔,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立刻要站起来朝那火堆跑去,却被须贾牢牢抓住肩膀不得动弹。
“老师?!”眼睁睁看着那卷竹简要付之一炬,谢涵惊怒喊道。
一旁那两个小将对视一眼,一齐冲过去就要捡回那竹简。
“不许去。”须贾喝令。
那两个小将脚步一顿。
“祖父!”
“叔祖父!”
二人均面露不赞同。
“本将说过,军营里该喊我什么?”须贾目光如刀。
两人顿了顿,单膝跪下抱拳,“大将军。”
原来此二人一个是须贾的嫡长孙须旭,一个是须贾的堂侄孙、须氏的少族长须袭,须旭和谢涵年纪相仿,须袭则近冠龄。因为谢涵常来杉门营的缘故,三人交情一向不错,二人心中也自有一番抱负,对谢涵今日所说之话既震惊却也共鸣。
“大将军,公子涵所言不无道理,恳请大将军考虑。”须袭劝道,须旭更直接,“大将军无故烧毁公子涵心血,未免有失礼节。”
等火花哔啵声渐弱,那竹简只剩下几截黑段后,须贾才缓缓松开手,“没想到公子竟然想改革军制,没想到公子竟然信奉法家?”
“只要能富国强兵,阴阳、纵横、黄老、儒家、墨家、法家……又有什么分别?”没了钳制,谢涵也没站起来,只盯着那火堆怔怔出神,好像专注地多看几眼,里面毁去的东西就能回来一样。
“公子的想法很好,只是……”须贾冷硬地吐出四个字,“不切实际。”
“公子说,野战、山地战渐多,平原战渐少,所以要训练骑兵,提高骑兵地位,公子有没有想过这动摇了车兵尊贵的根本。车兵多由公室、世家子弟组成,他们会任由你侵害他们的利益吗?”
“公子说,为了提高将士自律性和积极性,要加大奖惩力度,公子有没有想过齐国有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去奖赏,有没有人能接受如此严苛的惩罚?”须贾双目钉在谢涵脸上。
“可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事,总会遇到一些阻力。如果只因为有阻力便放弃,那终将一事无成。”谢涵缓缓站直身,坦然对视,“只要新兵制推行,训练几年,齐国作战能力必然大大提高,用来奖励的财富大可从他地掠夺,至于惩罚,在奖励的对比下,就没那么明显了。等再过几年,人们就习惯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可老夫已经老了。”须贾看着谢涵坚持的神色缓下声音,下一刻又是声色俱厉,“而且,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不是人人都有梁公姬彖的本事牢牢弹压着各大氏族,还有这排除一切阻力改革的大魄力。”
谢涵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了。
“公子要是真像你写的那样做,迟早会把国内各大氏族都得罪光的,你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就都白费了。”须贾声音转淡,“而且也未必会有成效。这几十年来推行改制的人还少吗?成功的有几个?死于非命然后人亡政息的又有几个?甚至因为新制引发内乱,给他国可趁之机的有几个?”
“老夫话就说到这里。”他背过身去,已是送客的意思。
等谢涵走后,他对着须袭、须旭二人下令,“今天这里的事,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无论是谁,包括家主,否则,军法处置。”
须袭、须旭面面相觑,“是。”
谢涵失魂落魄地回宫,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忽然道:“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他以为对军队的好处很明显,须贾一定会同意的,须贾是大将军,是须氏族老,有须贾牵头,一定会有人响应,他再游说几个家族,新兵制就可以推行了。
问它?系统呆了呆,它不是很懂诶,拙劣地安慰道:“宿主已经很好了。对了,宿主为什么要改兵制?改兵制是什么?”
“很好了?”谢涵自嘲一笑,朝前走去,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前方是一座高高搭起的小亭,亭内有一钟,风雨不侵、供人观赏,两边各有一武士守卫,还有一宫人擦拭着钟身。
谢涵走近,三人弯腰行礼,谢涵拿过那宫人手中拭布,“我来罢。”
“是。”
他按在钟身美丽祥和的刻纹上,小心细致得甚至五指颤抖。
“这是什么?”系统问道。
“你不知道?”谢涵惊异。
“我怎么会知道?”系统奇怪,忽然【叮――】一声响,它恍然大悟,“这就是大吕钟啊?”
“不错。”谢涵口中应着,目光却是一闪――系统不认识大吕钟,系统竟然不认识大吕钟,它没有看到过大吕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