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了决意。
他们抓来的这个孩子其貌不扬,又极为邋遢,即便送去了窑子里也卖不出好价钱,这和尚倒是送上门的傻子。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要做,左侧那汉子伸手抓起禅杖,目光斜扫了一眼身后,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
“放人吧。”
另一个汉子摸了摸脑袋,骂骂咧咧地走了两步,来到那孩子身边,伸手去解麻绳。却见那孩子浑身一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堪堪将他伸出的手躲了开去。
“不识好歹的兔崽子!”
汉子大怒,抬起手掌就要扇下,眼看粗糙的大手带着猎猎掌风就要落在孩子身上,那汉子突然眼前一晃,凌厉的手掌再也落不下分毫。凡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与孩子之间,左臂抬起,将他的手掌稳稳架住,她垂了垂眉眼,右手捻动菩提子,低声呢喃:
“阿弥陀佛。”
那汉子被这一手骇得心惊肉跳,不敢再继续试探,与之为难,忙放了两句狠话,就同另一人快步回了李府。围观之人见此事已了,纷纷退去,脸上倒也自得满足,闲来饭后又多了一分谈资。
见得人群散去,凡空来到小孩跟前,替她解了身上的绳索,温声问道:
“你家住何处?”
孩子明晃晃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是没有听见她的问话,所以也没有给出回答。凡空眉眼低垂,伸手拉了孩子骨瘦如柴的胳膊,其上有不少乌青的鞭痕,令得她平静而慈悲的目光中透出些许悲悯。
那孩子缩了缩手,却未能从她手中挣脱,被她握住的地方突然亮起莹莹的白光,不多时,她手臂上的鞭痕便淡去许多,那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也随之消散。孩子依旧凝视着她,只是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有晶莹的泪珠缓缓汇聚。
凡空揉了揉孩子乌黑的发:
“随我来。”
小镇的街道并不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有所改变,它依然是最初那般热闹平和。没了禅杖的和尚双手合十走在前面,矮了一个头的邋遢孩子跟在她身后,凡空的步子小而缓,令得孩子能不费力地跟上。
凡空准备先带着她找到落脚的地方,老和尚告诉她小镇西边有一户孙姓的人家,是庙里常来的香客,与寺庙中的方丈熟识,她下山后可以拖孙家的人寻个住处。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微微低着头跟在凡空身后,从开始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凡空也沉默着,这时候突然听见身前传来的声音,她愣了愣,抬眼看着凡空单薄的背影:
“我叫姬……小白。”
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话音落下之后,姬小白看见凡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虽然只是顿了一瞬,快得仿佛错觉。她仰头看向凡空光溜溜的脑袋,期待眼前的人给出多些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失望地垂下目光。
“很久以前,我养过一只白狐,它……也叫小白,倒是挺有缘的。”
在姬小白面色沮丧的瞬间,凡空平静淡然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姬小白小小的鼻子有些红了,她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没有再说话。
依照老和尚的描述寻了许久,又问了几户人家,凡空终于将孙家的屋子找到。但是令得她颇感诧异的是,孙家的小院里长满了杂草,初冬时节,草叶大都枯黄,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木棉树,此刻叶子已经落尽,在一阵阵夹裹着寒气的风中瑟瑟发抖。
凡空和姬小白在院外站了一会儿,院子里没有生气,应当没有人居住,这与老和尚所说的情况大不相同。就在她们犹豫着该不该试着敲门看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你们是要找孙老太吗?”
凡空应声回头,见一位妇人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目光中透着疑惑和警惕,紧紧盯着她们。凡空双手合十,朝妇人行了一礼:
“贫僧是普贤寺的和尚,寺中方丈与孙老太乃旧识,贫僧初来此地,代方丈前来看望故友,却见这院中似乎无人居住,可否请这位施主告知缘由?”
待凡空将来意相告,那妇人眼中的警惕之色才缓缓褪下,她左右看了看,才道:
“小和尚,你来迟了!前阵子孙老太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见了几个大夫都没有看好,现下被她儿子接到新屋去了,你要找孙老太需得去那湖边。”
说着,她指了指前方一座湖泊: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两层的小楼,孙老太应该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