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惧你身上的佛光,想来是未作恶事,既然你与它有此一缘,便将它看顾至伤好,放它归山吧。”
小和尚眼里有心喜闪过,双手抱着小狐狸点头欢笑:
“好的!师父。”
老和尚与小和尚自山中归来,回到普贤寺,每日小和尚如往常一般诵完经,便匆匆返回自己的居室,探看小狐狸的伤势。她也曾想带着小狐狸入佛堂,奈何小狐狸修了妖法,与寺庙中的佛光彼此相克,根本不得靠近佛堂,唯有小和尚的房间它可过得自在。
小和尚便将它养在自己的房间里,每日诵经回来还抱着它讲说佛理,这一养,便是整整一年。小狐狸的伤早就好了,有时它会蹲坐在窗前,远远望着深邃的丛林,灵动的双眼满含了对自由的向往,小和尚不是不知道它渴望回到山中,但她心里却是有些舍不得。
她与老和尚说了自己心中的苦恼,在老和尚的开导之下,她终于想明白,小狐狸是属于天地的,不是属于她,她应该给它自由。
小和尚最后一次抱着小狐狸给它讲佛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它洁白的毛发,声音中暗藏了一丝它不懂得的难过和不舍,她抱着它讲述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似乎要将她知道的故事全部讲给它听。
小狐狸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但它却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小和尚一夜未眠,直至第二日清晨,小狐狸终于明白了那丝不对劲的缘由。小和尚抱着它离开了寺庙,走进郁郁葱葱的山林里,惶恐有如烟雾缭绕在小狐狸心间,随着小和尚深入丛林越渐浓郁。
她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将它放在清晨湿润的泥地上,轻声道:
“走吧,小白,那里才是你的家。”
听到这句它梦中回响过无数次的言语,小狐狸心中却没有半分心喜,只感觉心里像是无端开了个口子,裹着山间的凉风,吹得生疼。它焦急地抬起头,用力磨蹭小和尚的裤脚,口中喃喃嘶鸣,它的确很想回山里看一看,却从未想过要离开她。
小和尚如何能懂狐狸的语言,她不厌其烦地揉捏它乖巧的耳朵,沉默不言,最后,在它盛满悲痛的目光中,小和尚闭上眼,口中念着佛经,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十分矮小,却在倾斜的晨光中拉出一抹狭长的影子,深深刻进小狐狸的心里。它悲鸣一声,朝着小和尚离去的方向追去,一直追到散着佛光的寺庙,没有小和尚的庇护,她无法潜入庙中,便在寺外候着,不论风吹雨打,等候整整三年。
三年间,小和尚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寺庙,庙前来来回回的香客映照在小狐狸的瞳孔中,凭生了说不出的寂寞与凄凉。从那之后,小狐狸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它去了何处,即便是默默看着山门外的小和尚,亦是不知。
小和尚变得沉默寡言,潜心诵经修佛,她天资极高,明明是女儿之身,却对佛法领悟极深,但从她脸上再也不见了天真顽皮的笑容。老和尚不知这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每每一个人打坐参禅,便会莫名叹息,有时也会将小和尚叫来,与她讲说佛理,小和尚总会认真地听,而后对他的所有安排,均顺从地回复:
“好的,师父。”
老和尚知道小和尚心中并非有怨,却是她心性通达,看得透彻,这才叫老和尚心有叹息,这孩子成长得太快了。失却了幼时的活泼开朗,叫人心觉惋惜。
孙府一行十分顺畅,有蓝衣女子和李员外亲自上门,言辞诚恳,孙立业终放下心中芥蒂,几人言谈融洽,孙李两家达成一些合作,可谓皆大欢喜。
凡空带着姬小白回到小院,稍作整理后便在屋中打坐诵经,她没有询问姬小白有关禅杖的事情,也没有质问她为何隐瞒身份,这一切对她而言,并不显得十分重要。
只是这一日打坐中的凡空意外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怀里抱着一只白狐,那白狐双眼黑亮,灵动有神,让她极为喜爱,她的右手抚摸白狐柔软洁白的毛发,怀着久违的熟悉而陌生的心情,轻声细语地唤道:
“小狐狸,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梦的后半部分在她醒来的时候突然变得模糊,她垂着头,清秀干净的眉眼中蕴藏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怅惘。翻转手腕,看着掌心里静躺的一串佛珠,这佛珠仍是她幼时用的那一串,只是如今,她怀里再也没有了那只白狐。
轻叹一声,苦笑摇头:
“佛说五蕴六毒皆是妄,枉我修佛十数年,仍是看不透……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