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们找到了地宫的出口。”
——如此一来,既找到了合适的隐蔽之处,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般解释,常荀和陶靖皆觉得有道理。
剩下的,便是找到地宫入口,想办法潜入其中了。
*
此时的密室之内,阿殷盘膝坐于木床,正靠在墙上假寐。
今晚的饭食被做了手脚,阿殷当时有意防备,只吃了少许,却也觉头脑昏重,困意袭人。好在她来之前已有准备,身上常备的药丸虽难解奇毒,对付这种还是有些效用的。只是不敢叫对方疑心,于是依旧装作困顿模样,闭目之后,听觉便格外敏锐,透过那石制的墙壁,更容易听到声音。
已经枯坐了几个时辰,除了傍晚时隐约听到少许钟声和外面偶尔往来的脚步之外,便没有任何声音入耳。
阿殷凝神静气,极力让自己镇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响动,像是在开门,却与寻常开门的声音截然不同,仿佛小心翼翼推开缝隙,怕被人知觉似的。那声音一闪即逝,随后便是寂静,阿殷的神经却再一次紧绷起来。
她不自觉的将耳朵贴得更紧,又等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又听见响动,比前次离得更近了。
这轻微的响声与前次相同,紧随其后的却是突兀的咯吱声响,继而便听见有人厉喝,石壁间遂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阿殷的鼻尖不知是在何时见了汗,此时猜得是有人闯入,当即以沉睡之姿,凝神待敌。
果不其然,外头的凌乱才传来没多久,密室的门边被打开,有三个男子直冲进来,像是要将阿殷拖走。阿殷等的就是这个,在男子近身那一瞬,猛然后仰,飞脚踢在他脖颈间,另一只脚点地借力,退入三人空隙,顺手将那男子的腰刀也夺入手中。
这一下快如闪电,待三个男子反应过来时,阿殷已然执刀退向门口。
——来时的阿殷早已记不清楚,却也知道后门通向的是防守极严的密道,而前门与来人更近,方便逃脱。她方才蓄力凝神,争的便是这瞬息即逝的机会,一带脚尖落地,当即再次借力而起,脱兔般窜出屋门。
那三个男子奉命看守在阿殷前门,在外面窥视良久,瞧见阿殷睡容酣熟,加之容颜极美,半点都不见紧绷防备之态,多少降了戒心。方才紧急得了命令便破门而入,哪知她竟会是在假寐?
眼瞧着阿殷已然窜出门外,三人哪敢放她走,当即呼喊一声,叫周围人来拦截。
这些人一旦围拢,便该是那日在寒潭之侧的险境,容不得她有半丝分神。
阿殷右手握紧了刀,左腕动处,藏匿已久的短细哨箭自袖中飞射而出。
这声音还未落下,几重墙外,便传来了回应般的哨箭响声。
果然是常荀!
阿殷精神大振,被十数人围攻也凛然不惧,仗着身形迅捷灵巧,拿弯刀将身体团团护住,在疾劲的剑锋中穿梭求生。对方似乎并未得到将她杀死的命令,虽然攻势凌厉,却并未出太狠的杀招。即便如此,剑光往来之间,稍有不慎,便是穿腹透胸的血光之灾,阿殷身如玉燕,险象环生。
拼尽全力撑了片刻,又一声哨箭传入耳中,已经是很近的了。
这声音愈发鼓舞阿殷,动作也更见迅捷轻盈,在不足丈宽的过道中,极力往哨箭的方向靠近。
腿上像是被划伤了,沉重冷厉的剑气之下,阿殷的手腕也渐渐觉出无力。她毕竟是个姑娘,虽则技巧身形出于众人之上,气力到底不及,这片刻中几回死里求生,细密的汗沁出额头,只能咬牙支撑,憋着一股劲给自己打气。
——定王的人就在外面,她只消保住性命,这一趟冒险,就是赚了!
穿梭的人影间隙中,忽然出现了个魁梧的身影,手中大刀虎虎生风,几乎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态。面前的阻拦被相继清除,陶靖双目赤红,浑然不顾腰腿负伤,以一把锋锐的重刀开路,终于杀到了阿殷身边。
阿殷身上的重压为之一轻,叫了一声“父亲”,换来陶靖的冷脸——即便她是为了救回兄长,父亲却还是不愿意她这般冒险,阿殷清楚,却不后悔。
随后便是冯远道、常荀、定王府的侍卫,各自仗剑而来,与阿殷和陶靖并肩而战。
再过片刻,又一道人影穿破阻碍赶来,竟是高元骁。
阿殷已然来不及细问其中缘由,只与陶靖等人合力往外冲杀。在场之人皆是高手,合力抗敌,所向披靡。
这地宫道路幽深曲折,似乎有数不清的人不间断的冲过来阻拦,各自身手不弱。
阿殷不知道她已砍伤了多少人,却发现冲过来的人愈来愈少。
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隐隐传入耳间。
“殿下带着卫军来了!”匆忙之中,常荀高声开口,是鼓舞,也是震慑。
有人开始往外逃脱,亦有人舍下阿殷等人,往密道的方向冲过去。
阿殷终于能缓口气,却觉精疲力尽。看向父亲陶靖、表哥冯远道和常荀,甚至高元骁时,面上却忍不住浮起笑意。从前在西洲,在擒拿突摩时,只有冯远道与她并肩而战,力克恶贼,那时的她所想的,只是如何擒住对方,却从未有过性命之忧。
而今日,她却是真正的死里求生,虎口求存。
然而这终究也是值得的。
至少在她看来,很值得。
门口渐渐近了,能清晰听见外头厮杀的动静。高健挺拔的玄色身影挥剑疾奔而来,宝剑挥舞之间,近身者皆遭血肉横飞。他的面目没有半点表情,只死死盯着门内,衬在火光血色的背景上,冷厉凶煞。
阿殷心中彻底安稳下来,精神稍振,率先杀出门口。
外头是一处猎户的院落,门墙已然不见,火把光芒中,猎户打扮的男女正与官兵对战。
迎面定王带着寒冷的夜风撞过来,伸臂将她接住,继而舍了众人,飞身上了屋顶。他的手臂如同铁铸,紧紧箍在阿殷腰背间,似乎要将她勒断。夜风冷冽的吹在手臂上,面前的胸膛却是滚烫,阿殷紧贴在定王胸前,听到他胸腔的剧烈跳动,急促而凌乱。
“殿下……”阿殷抬头想要开口,定王却俯身封住她的唇舌,粗暴而用力。
他的手臂愈收愈紧,滚烫的唇瓣重重压着她吸吮,吻得毫无章法,却叫阿殷脑海中几乎空白。
好半天,定王才稍稍松开,额头抵着阿殷,浓墨翻滚的眼底映出血色,咬牙道:“谁许你这样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