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静怡没有料到楚明秋居然寄来这么多葡萄糖,一个大大的纸箱,除了她要的几件衣服外,剩下的就是葡萄糖,她数了下足足有三十袋,楚明秋在信里还告诉她,以后要缺什么尽管告诉他:
“.。。,现在祖国形势一遍大好,各种物质丝毫不缺,应有尽有,特别是粮食和药品,到处都在放卫星,十万斤亩产,遍地都是,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突破百万斤千万斤,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唯独一条,别忘了答应过学生的事,好好改造,在北大荒谱写一曲壮丽的,可以传诸后世的乐章!”
“呵呵,静怡,你这学生还有趣,百万斤千万斤,他还真这么想?”
庄静怡边看边笑,将旁边的人也吸引过来,桌上的油灯将她的脸照得通红,细小的灯芯两起一朵小小的火焰,将房间照亮。房间的一边修着炕,六七个人躺在炕上,隔断这边就是张桌子,桌边坐着的五个人中有三个在看信,另外还有两个在伏案疾书。
说话的是庄静怡旁边的一个四十多岁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庄静怡淡淡的笑了下:“这孩子古怪精灵的,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以庄静怡对楚明秋的了解,这话肯定是写给信件检查的人看的,他真正要告诉自己的是,若有困难就告诉他,他能解决,至于百万斤千万斤,不过是玩笑,是讽刺。
到了北大荒后,她便被分到这个小组,这个小组全是燕京各大学校的老师,女右派在北大荒不算多,在整个右派群体中,连三成都不到,她们所在的八零七农场只有三个小组,不到四十人,全是燕京各大学校的老师和学生。
庄静怡也听说了,中央各部委的女右派也到了北大荒,不过,她们都在其他农场,这个农场只有老师和学生。场方将她们分组,老师在一排,学生在一排。分组不同,干的活却没有丝毫差别。
这些老师在学校教的各不相同,有象她这样的音乐教师,也有中文讲师,外语教师,还有农业教师,就说旁边这位林翎,就是留学过日本的水稻专家,燕京农学院的教授。
林翎看上去挺文静,可她的性格看上去一点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文静,刚到北大荒时,团部看她农学院教授水稻专家的面上,让她作农业技术员,负责指导全场种田,可去年场部决定放卫星时,她坚决反对,认为现有技术条件不可能达到那种产量,团长拿着人民日报问她,难道这上面报道的都是假的,她一把将报纸抓过来,撕得粉碎,神情轻蔑的告诉团长,这上面就是假的!
此举彻底激怒了场方,林翎当即被带走,关进禁闭室,若不是考虑到她是女人,肯定弄去吃三两八,对她们这些右派来说,冒犯干部是严重错误。
这吃三两八是四连的囚犯说出来的,实际是单独关押,但这单独关押不是一般的禁闭,犯人被关进特制的小屋子中,这小屋子长一米五,宽一米左右,高一米左右,人在里面无论怎样都不可能站直身体,只能撅着,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有法医做过计算,关在这里面,不劳动,不动作,热量消耗少,每天三两八就够了。
林翎从禁闭室出来便被免去技术员的工作,下放到田间劳动,这比起技术员的工作累多了,可林翎依旧坚持反对放卫星,在小组学习会上,依旧坚持认为,所有的卫星都是假的。
“中国农业技术的能力,我非常清楚,我跑过全国十几个省,对我国农业技术的水平了如指掌,将来怎样,我不知道,可现在,.。,绝不可能!”林翎的话掷地有声,让主持小组会的李若涵很是恼怒。
李若涵是燕京外交学院的讲师,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到北大荒后便积极改造,每次小组会上都深挖自己思想中的资产阶级的本质,痛哭流涕的表示要脱胎换骨,积极向组织靠拢。
刚到北大荒时,庄静怡很少和其他人交流,小组会上也做过检查,可从没有过关,随着时间推移,庄静怡却感到自己逐渐成为小组里的目标,她私下里说的话,场方很快便知道了,李若涵奉命召开了两次专门针对她的小组会。
林翎悄悄警告她,在这要小心说话,说不定和你谈心的人,转眼便会向监管报告。庄静怡心头微惊,从此越发小心了。
“林姐,这几袋你拿去吧,你的低血糖也挺重的。”庄静怡从纸箱里拿出五袋递给林翎,房间里面几乎所有目光都盯着她的手。
林翎也没客气,她也向家里写信了,可她家的情况也挺糟糕,她丈夫同样被定为右派,送到天津茶碇农场劳教,两个孩子由爷爷奶奶照顾,每月总共三十块生活费,日子本就非常艰难,可还是寄来两袋葡萄糖。
庄静怡化开一袋葡萄糖,将热腾腾的杯子放在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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