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牙尖嘴利“美人灯”（下）

    且说韩承泽内心感慨，想起黛玉诸多之事，心里想着幸好自家与舅舅乃是至亲，黛玉待他甚有情谊，韩承泽径自站起来，规规矩矩得又朝着黛玉行了一礼，笑道：“原是我眼睛不好，脑子也笨些，许多事竟是当局者迷，还请表姐教我罢。”

    黛玉见他如此，便拿了帕子嗔道：“眼见也是个大人了，说这话也不嫌没脸。我不过是凭着素日里瞧着得，略说两句罢了，就能教你了？“韩承泽领教了她的口舌之利，自然也不多说，只笑着道：“有多少不是，都请表姐看我小些，多担待着罢。如今还是先解了我这燃眉之急呢。”

    黛玉听了这话方才算了，细细想了想方道：“当今圣人膝下，长成的公主不过是五公主一位罢了，若要依你所言，正该是这位公主才是。”抬头看韩承泽听得认真，又道：“公主性子倒果然有几分活泼，跟忠顺王府上小郡主是极合得来得，且我也听郡主说过些她与公主疯顽得事呢，并不是个肃穆拘谨之人。”

    韩承泽猛一抬头，目光灼灼看着黛玉道：“表姐这样说，公主如此岂非情有可缘？”黛玉瞥他一眼，韩承泽立时老实，讪笑道：“我如今定力越发差了，竟还学会了插话，实在可恶。表姐只说就是，不必管我。”黛玉忍不住噗嗤一笑，忙拿帕子遮着，又啐他道：“你少在我这里作怪呢，仔细我告诉姑姑，必然罚你得。”

    韩承泽知道自家母亲一向对黛玉疼爱，况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母亲必然愿意收拾了他好给黛玉做脸，因此又用心说了两句好话，黛玉方正色道：“这便饶过你了，别只管歪缠，说些正经话要紧。”

    韩承泽心中一叹，想着果然是这些日子把自己看得忒重了些，难道天底下就没有别得出色男儿不成？偏偏郡主公主一个个都来围着他。刚刚拿着这话排解了自己一番，忽然有听见黛玉道：“其实这件事，倒也并不是果然不能得。”韩承泽立时皱起眉头来，愣愣看着黛玉。

    黛玉素手轻扬，在茶盏边推了两推，才笑盈盈道：”我们泽哥儿这个年纪，居然已经能考廷试，已是极难得了。又兼着人生得好，家世又好，且还早早在圣人那里挂了名号，放在公主眼里，可不是正好的人选么？“韩承泽小脸一红，说实在话，他原就这么想过，如今黛玉说出来，他便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表姐才说了这事不能，偏又拿我打趣。“

    黛玉越发笑得紧了，只拿帕子掩了嘴，两个肩膀都抖了起来。半晌才缓口气道：”原来你也瞧得出是打趣呢。“看看韩承泽红了脸，又缓声道：”爹爹跟我说，要送你往齐杭书院去得。那里自然是极好得，可人外有人，你虽然极聪明，却也要小心有人比你更善谋得。这些事情上宁可更小心些，别乱了心思，平白教人算计了去。“

    黛玉心思玲珑，韩承泽也是不差得，自然听得出黛玉话中隐晦告诫。忙拱手道：”表姐放心，我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怕哪里疏忽了惹出甚么事情罢了，万没有甚么乱心的事。“

    黛玉点点头，便叫来外面守着的一个丫头道：“你往咱们院里去瞧瞧，问你琴语姐姐，教她寻昨晚我吩咐她找得东西，拿到这里来罢。”那小丫头应着，便径自去了。这里黛玉便道：”泽哥儿，你往书院里去，我也没甚么好得送你。只有些素日里常用的笔墨纸砚，权作我的心意了。“

    两家亲厚，韩承泽也将黛玉做自家姐妹看待，因此也不客套，只又行礼谢了便是。过不片刻，便见大丫头琴语托着两个石青连环折枝小花锦盒，碧玉做镶，白玉做扣，一路袅袅过来，给二人见了礼，便笑道：”姑娘昨儿吩咐了好几遍，我想着必然是有大用得，因此方才又换了个盒子来装，只请姑娘别怪我呢。“

    黛玉笑道：”你又作怪！往常里送出去多少东西，也没见你说上句话，如今不过换了两个略好得盒子，倒惹出这么多闲话来。知道得是你擅做主张，不知道得，只怕要疑心我舍不得，故意说来听呢。“说着自己就撑不住笑了起来。

    琴语自己也笑，轻轻将盒子放到韩承泽面前桌上，韩承泽略虚托了一下，又道：”有劳姐姐。“待琴语退回去，方坐下来细看着这两个盒子，皆是一尺来长，瞧着也有些重量。黛玉自家笑得够了，方道：”我才说甚么来着？正是人外有人，若然到了书院里去，你可要顶小心琴语这样得人，不言不语得，就把你装进套子里去，你还要念她的好呢。“

    琴语一脸无奈之色，口中只道：”果然姑娘是二爷的姐姐，立时就看出亲近得了。我伺候姑娘这些年，如今也只好做个出头的靶子。“说着便极委屈撇了撇嘴，惹得黛玉又嗔她一句。韩承泽知道黛玉不过打趣，等着她们笑够了，正想说话，忽然又有一个小丫头进来道：“禀姑娘，老爷回来了，问韩二爷可说完了话，要请到前面去呢。”

    黛玉应了一声，便对韩承泽道：“想来你过不了多久便要去书院了，好生听爹爹替你说上一二罢。我也要回去了。”韩承泽也应着，待几个丫头陪着黛玉出去，自己方随着来请得小厮往前院里来。

    林如海已然等在书房里了，见韩承泽捧着两只盒子进来，便笑道：“这是明晃晃点着我要东西来了，难道我这里是没人得，还要你自己抱着？”韩承泽嘻嘻一笑，将盒子放到桌上才道：“舅舅这话却是臊我呢，单是指点我就是多少东西都换不来得，我哪里还好去要。不过若是舅舅必然要给，长者赐，不可辞，我便只好拜谢受了。”林如海笑着骂他一句，便从书架上取下一只紫檀木盒来，半尺来长三寸多高，单看表面便比黛玉那两只箱子逊色许多了，林如海摩挲两下，便将这盒子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