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康伸出手,想扶他起来。
“莫拔……莫拔剑……”公羊虽误会了他的意思,双手紧紧的卡着胸间的长剑。
季康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伤势如何只有自己知道,听公羊虽这么说,他知道这剑伤的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重,只怕一拔剑,就……
“先生这样技艺高绝的义士,不该为了屈氏以身相殉……”
公羊虽握住季康的手,胸前的长剑随着喘气一起一伏:“主公如何,不容公羊质疑,我只求……你能放过他们……”
汉塞此时生死不明,这忽如其来的一箭奇怪异常,虽然公羊不知道弩手隐身何处,但至少是从一百五十步外激射而来,这是军弩才有的威力,项家到底还是插手了么……
出乎意料的剑客高手,属下回复的错误情报,让他的一番布置枉费心机,一下子反转的局势让公羊担忧不已,如果真是项家介入,一旦没了自己,那几个没露面的属下能不能逃脱都是问题。
正在这时,肩上插着一支箭矢的汉塞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先生,汉塞宁为阶下囚,只愿先生能好起来……”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成名剑客,一个是屈家的入门新丁,自从得知同为鲁人之后,公羊就对他关照有加,汉塞能从这份情义里感受到先生对故国的眷恋,他此刻无比后悔这次的任务,主家的对错无从判断,亦师亦友的先生性命危急。
公羊虽虚弱的搭着手:“我本来就如同浮萍一般……一生学剑,死于剑下……正是死得其所……答应我,别为我报仇……”
汉塞泪如雨下,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回去,早知这样,还不如退隐山林,读书简、种良田,他宁愿给活着的公羊当一个小仆,义士高客又有什么用,满腹的文华消逝在长剑的交汇中。
满手都是鲜血,汉塞竭力的帮公羊捂着伤口:“先生……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此时的汉塞不知道该去恨谁,丧子的主家?自己的无能?他甚至连重创公羊的季康都恨不起来。季康和先生是同一类人,一个为接济之恩奔波半生,一个为亲朋之谊孤身犯险。
公羊虽眼里的神光渐渐暗淡:“有机会……多读书简……不要让鲁人之道……消亡于……”
汉塞用力的点着头,涕泪齐下:“先生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
几句话说下来,公羊虽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吃力的把头歪到季康的方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季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努力的睁大双眼:“答应我……答应我……”
季康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眼圈阵阵发红,咬着牙颤声道:“好!我绝不为难他们。”
公羊虽欣慰的笑了笑,无神的双眼望向天空,嘴里不住的呢喃:“以君子之为,亦有乐乎此也……”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到,他就那样睡着一般倒在季康怀中,汉塞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