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喧闹的人群方才散去,客厅里只留下了双方的直系亲属。一边是霁霁姐的姨妈,另一边是我的伯母。
可能是今天的婚礼场面太过刺激了,让我伯母心里不免有些不适。
他那宝贝儿子,从小打不得,骂不得,上学太苦了,行,我们早晨不去了,你只上下午的课。做作业太累了。行,我们帮你做。挣钱太辛苦了,行,我们给你找个清闲的工作。年过二十了,该结婚了,行,我们给张罗。
就是这样一个只会从小娇生惯养娃,护犊子护到心坎里去的人,愣是在我哥连考三年的研究生生涯里,冷嘲热讽,肆意散播谣言,一会儿是他家侄儿(就是我哥),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没脸回来了,一会儿他家侄儿又是在外面偷鸡摸狗了,被警察抓了起来判刑了。农村妇女嚼舌头根子的本领比搞传销的洗脑的都厉害,而且又是出自于她之口,外人不信也会信,明理人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要是能够扬出来的,那肯定是真的。
再说消息那么闭塞,谁又在乎那是不是真的,只在乎自己意淫的现实而已。后来十里八村的就传开了,人云亦云,搞得乌烟瘴气。恰巧我哥从第二年开始直至考上研究生都没有回来过这件事也逐渐被坐实了。我哥被判刑了。
为此,我母亲不知费了多少口水去解释,我哥并没有犯法,而是考研究生了。可是谁信呢?这样一个现实会戳破他们那一群嚼舌根的人自尊心,他们谁又会相信?
我母亲偷偷抹泪,我也暗地里跟伯母闹翻过,也是无济于事。谣言止于智者,可惜,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下,智者只是个传说。
后来我哥刚考上研究生那会儿,有一天突然回来了,整个人邋里邋遢,蓬头垢面,一进村子,所有人都是直笑不语。我哥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每个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生怕沾了一个囚犯的晦气。
后来他回家了才知道发生的事情。我哥只说了一句话:“妈,记得我小时候你教过我,如果遇到狗,如何判别它会不会咬人,不吱声的狗会咬人,吱声的狗不咬人。看起来凶的狗很容易被赶跑,反倒是不声不响的狗,你保不齐它在你身边经过的时候,就给你一口。所以,管他们说什么,哪怕把我说的再不堪,他们只是呈口舌之快,与我没有任何影响。”
后来,我哥又走了。流言又是此起彼伏的涨,说是我哥刑满释放了,当然,都是出自于伯母之口。
而今,霁霁姐和我哥这对才子佳人,就坐在略显简陋的客厅中央。
伯母哪看哪不顺眼,心里那口子怨气,始终放不下。凭什么他郝泽明结个婚不要房子不要车子不要彩礼。他儿子结个婚又是房子、车子、票子,为了要个孙子,把他们老两口都掏空了。
伯母搂着几个月大的孙子,儿子儿媳妇,一人手里一个ipad,玩着游戏。他一边哄着哭声此起彼伏的孙子,一边吆喝着儿媳妇去给孩子冲壶奶粉。儿媳妇嫌路太远,不想回去取就说道:“饿一顿,又饿不死,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哭哭哭,烦死了。”
又推了推儿子,儿子不耐烦的说到:“别推我,别推我,这把马上完。”
在这寂静的深夜,一大家子人坐在客厅里,就听着孩子的哇哇的哭着。我听着心烦极了。接过孙子说到:“你回去给孩子冲奶粉吧,外面冷,别把孩子冻着。”
伯母哪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八卦的机会,她生怕他一走,这个客厅里的好戏就错过了,那位初次见面的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何方神圣,这都没打听清楚,明天村东头的头条新闻又得编,多累啊。
随即一躲,笑着说到:“不碍事,不碍事。孩子就是困了,不是饿了。那什么,泽明啊,今天你那改口费仔细点了没,别只有一上一下是人民币,中间拿团纸糊弄你,你可就亏了,还不把十八万拿出来仔细点点。”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瞬间降到了冰点,特别是丈母娘的脸,耷拉下来,十分的难堪。
我哥知道这话是她故意当着霁霁姐家人的面说出来,让他们难堪的。即使钱是真的,也能够让霁霁姐的家人恶心一把。
我哥知道,就她那张嘴,甭管人民币是不是真的,明天村里的头条新闻就是,郝泽明的改口费全是她丈母娘打肿脸充胖子,用纸糊弄人,就为了在众人面前耍个威风。
这样的事情,真是敢怒不敢言,在法律意识如此淡薄的农村,恶意散播谣言进行人身攻击那是要犯法的,但是谁在乎呢?谁又懂呢?
这一次,我哥也是实在忍不住了。在这样下去,殃及的就不止是我家人了,还有霁霁姐一家人。
一想到以前自己被那些流言蜚语恶意中伤的后果,再联想到霁霁姐一家,我哥就开始不寒而栗了。
这一次就算不能杀人灭口,也要永远的让她把她的那张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