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他的不对,有的事情,在有的人看来毫不费力,却对他来说是拼劲全力,也到达不了。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也不想再在凡尘俗世中挣扎。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也不是最坏的选择。与他而言,是没得选择的选择。
我和何铭返程回校了。周航越没有跟我们回来,甚至,连离别的惋惜都没有,他的心已经被磨的坚硬无比,就像他说的:“我想哭,可是我没有肩膀,没有眼泪,没有未来。只有心酸。”
我和何铭空手而归,心里却装着满满的心事。
“周航越怎么回事?找到他人了吗?”辅导员急切的问道。在他心里,或许,周航越比他自己都重要,我们都知道,只要周航越一日不办离校手续,出一点事情都是他的责任。
“他不愿意回来,况且......”
何铭扯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说出来。
“况且什么?”辅导员问道。
何铭笑着接话说到:“况且,我们也没找到他,他家太偏了,又遇上山体滑坡,堵住了去路,我们就返回来了,半路上还遇上了大雪,冻得我们差点成冰棍,那个退学申请单,在我们翻衣服的时候,就给翻丢了。”
“什么?丢了?”辅导员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但他知道,所幸我们两个没有出事。他平息着怒火。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我和何铭悻悻的从辅导员办公室走了。
过了几天,我们如愿的看到了那张布告栏里面的红头文件。“鉴于周航越未办理任何请假手续,私自外出达10天之久,累计旷课达100课时,现根据学校学生管理办法规定,给予周航越开除学籍处分,从即日起,周航越出现任何事故,与学校无关,如有异议,请自公布之日起,三日内,向校教学办举报,联系电话xxx-xxxxxxx”
周航越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我们还是无法将这个消息及时传达给他,这下宿舍又少了一个人。
只有我和何铭这对难兄难弟,在临毕业前,还相互搀扶着,熬完最后的时光。
那天,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我坐在我此生作为学生,为学校交上最后一份答卷的考场上,不知是喜是悲。监考老师也说了:“这是你们除了毕业设计,为学校交的最后一份考卷,希望我们都能够从一而终。”
我笑了,好一个“从一而终”。从3岁上幼儿园,到23岁坐在考场上考试,这二十年中,我身边还有谁能够从一而终?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自己清楚的知道,并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从一而终”
我很遗憾,没有在最后一场考试的考场上看到周航越,还能够依靠他娴熟的学习,让他打助攻,我知道,每次跟他说让他打助攻都是玩笑话,我也并没有真正让他在考场上帮我。
因为我知道,我再混蛋,不能玷污在他心目中“学习”对于他的神圣感。
答卷很简单。知道是老师故意放水给我们,希望我们都能够顺利毕业。所以,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在过了一个小时以后,未交卷的人就只剩下我和零星的几位了。
或许,其他人很忙吧,忙着恋爱,忙着吃饭,忙着打游戏,忙着睡觉,忙着泡吧,忙着撩妹。
我不忙,我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阶梯教室的此起彼伏,看着窗外同学的窃窃私语。看着我试卷上的龙飞凤舞。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与祥和,何铭没有走。作为浪子,他也在以他的方式,缅怀自己匆匆四年的过客生涯。
随着铃声响起,我从容的双手递上我的答卷,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向他的造物主贡献祭品般。
这一切,都完了。没有课程,没有考试,也就没有了教室,没有了归属。
我和何铭相约在小饭馆里,两人相视而笑,没有初见的羞涩,却添几分苦涩。
“想当年的四剑客,现在就剩咱俩了。我们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何铭一边倒着啤酒,一边笑着说道。啤酒的酒沫子沿着杯壁不断的上升,他以他娴熟的技巧,在酒沫子上升即将溢出的前一刻,停手了。
我拿起他的酒杯,替他满上。
我们两人就这样,形单影只,觥筹交错。在淡黄色的液体中,推杯换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