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惋惜。可最后,一切都淡去,谁也不会记得他。
她心里像沉沉地压着什么,叫她喘不上气。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胸口。
问张多知“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不是真那么身不由已?”
张多知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经济条件不差,长得不错,出手也大方,身边自然不缺乏美女投怀送抱,清纯的,美艳的,什么样都有,来来去去的感情也有几段,但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没有哪个是不能活下去的。
感情么,大概就是那么回事。想想在这个人身上无利可图,他就打不起精神来应酬。但最后还是说:“大概是吧。”这世上总有人撞见鬼。
齐田不寒而栗,自己难道也会为了某一个看了一眼的人去死吗?双手紧紧握了握,又克制地缓缓松开。不想被张多知看出什么来。
在医院呆了一个白天,齐田才在古代醒来,屋子里全是下仆。椿见高热不退的主家眼睛睁开,像是神智清醒的样子,连忙起身,想去给田氏报信。
齐田却抓住她的手“剑呢?”
椿一时也不太明白“啊?”
“剑!”
椿这才想起来,转身把随便丢在桌上的剑给捧了过来。
齐田把长剑抓在手里,剑身上的凉气从手心一直冰到胸口去。
此时的关雉心窝子也是冷的。
她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已经好三四天了,没有人跟她说话,也没有告诉她外面是什么形势。有下仆送饭,都是打开门缝,从外头塞进来。恭桶就在门旁边,她抓住机会拉着人问自己父亲怎么样,下仆理也不理她。
到了第四天,她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陈王肯定败了。
如果陈王没败,她父亲必然得势,怎么可能让九王这么关着自己不放。她是从大庙下来就直接被九王抓过来的。
当时徐二夫人还想拦,九王随从甩了一句“通敌叛国”徐二夫人就退开了。
什么亲人,也不过如此。如果是徐铮,她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就放弃吧。到底自己不如她女儿亲。
关雉焦虑地在方寸大的院子里来回踱步。
她好多天没有洗濑,头发也散乱了,身上的衣裙又皱又乱。空气里全是恭桶的味道。一开始她还作呕,现在已经习惯了。
可九王为什么关着自己?她不明白。
难道九王知道了什么?父亲会不会也被他抓住了?会不会是自己自己与父亲来往的信件落到了他手里?虽然自己再三嘱咐,信件要销毁,可万一呢……
一天像一年那么漫长。
到第三天终于忍不住,拍着门求告“我要见九王殿下!我可以帮他的!”
可就这样叫了一天,也没有人理她。
她更加害怕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自己会不会被永远关在这里?九王是这样的人吗?她的记忆里,九王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只是很普通的一个皇子,虽然很得皇帝的宠爱,但是敌不太子,后来皇帝退位,陈王登基之后,更加活得无声无息。
现在一切都乱了。
终于第四天,门被打开,有人来跟她说话,她简直要哭出来。
“你说你能帮九王殿下?”来人捂着鼻子说话。
关雉怕他不信“真的。我真的能帮九王殿下。”
那人好笑“你区区妇人,能帮什么?”转身就要关门。
关雉冲上去拉住他“真的。我知道很多事。”脸上尽量露出最能打动人的可怜楚楚。
那人却不懂怜香惜玉,甩开她的手“你知道什么就说,我转达给九王殿下。”
关雉犹豫“这……”
那个人立刻转身就走。
她急道“我只能与九王殿下一个人说!就是被关死在这儿,也是这句话!”
那个人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关上门。
关雉忐忑地在院子里等着,一会儿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一会儿又害怕自己话说得太满,反而被九王不喜。过了好半天,门才终于又打开了。她被带到另一个屋子,却并不是见九王,而是被嫫嫫扒光了淋水冲洗干净。
边冲着嫫嫫还嫌弃“这个味……”
关雉一生再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心里狠狠地想,这个仇她总要报的,总有一天叫这些下仆哭着喊着求自己放一条生命。脸上去是客气“为难嫫嫫了。”
换了衣裳,关雉才终于又有了昔日的模样,被人带着穿过重重假山流水向东去。她心里踌躇,默默打量着庭院,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最终看到湖心亭里的那个人影才松了口气,整了整衣襟,尽量不卑不亢些。
九王负手站在亭内,也不转身只问她“你知道什么?”
她不出声,只往那些下仆们看。
九王回头,关雉与九王打了个照面有些怔忡,因为九王与她记忆里的不太相同。五官虽然还是那个五官,但她记忆里的九王更加落拓,而这个眼神则更加厉
楚则居也在打量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长得还可以,但长得好的他见得多了“你若是说出来的不能令我满意……”
关雉尽量做出傲然的样子“全凭殿下评断。”
楚则居冷淡地摆摆手。那些人便鱼贯而下。“你说吧。”
关雉还以为他会问自己问题,等自己来解答,这样一来,她也就可以根据对方问的问题,来判断他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抓来,再做应对。可没有想到,对方却来了这么一句。
她犹豫不决。
怕如果自己说得少了,万一楚则居知道得多,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最后硬着头皮,索性道“其实我从小便人做奇怪的梦。梦到许多未来或过去之事。”
楚则居不看她,低头摆弄桌上的茶盏。
她得不到回应,只能继续试探着往下说“此次陈王反叛,一早我就从梦里知道了。只因为生怕被人当作妖孽,而不敢随便讲给人知道。只是战事紧张,怕家父有事,往父亲那里送过几回信。只想着,能保得一家人平安。”
心想,若是楚则居是截取了信件,这时候总要说点什么。
可楚则居还是没有开口。
她额上生了冷汗,尽量平心静气“如果九王殿下不相信我能知过去未来,我也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这时候楚则居总算是开口了。
关雉连忙说“我知道一些事,是以我的身份与地位,绝不能知道的。”
“什么事?”楚则居表情非常平淡
“徐家的人没有死。也没有失踪。徐家男儿在顺州与陈王对阵,受陈王重利,意在挤身大世族,欲使徐铮为皇后。徐家虽然手握兵权,可向来地位不高。在那几个大世族之中,也没有立足之地。此次如若没有意外,陈王即位之后,周有容周大人会因为徐铮与周四娘子交好,而收徐铮为义女,徐家有寒士为靠山,又因不与世族同伍,一跃成为新贵。”
周有容,周芒,徐铮,当年的事,关雉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可最近才想得明白,这里头一桩桩都是联系在一起的,不是她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以前的她实在太天真了。
楚则居这个时候,总算是正眼看她了。徐家投靠陈王的这件事他也是这二天才知道,而以关雉身在都城之内,跟本没有途径去接触这些消息。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招招手,便有下仆捧了个盒子上来。打开盒子,里头全是往来信件。
楚则居把这些信件丢在关雉脚下。
关雉认得,这上头都是自己的字迹。暗暗心惊,果然是自己的信件泄露了出去。
“你信上写的这些,都是从梦中所来?”
“是。”关雉回想起自己在信里说的话,身上冷汗淋淋。急忙跪伏下。
“行了。起来吧。”楚则居随手打开一封,上头写的是周有容叛变的内容。关雉字字恳切,劝自己父亲抢在周有容之前,向陈王投诚。称为‘天命所归’。
没有这封信,楚则居也完全不会往周有容身上想。恐怕要是战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之后的几封,讲的是陈王之后的计划。他先是让人假扮自己呆在军中,而后轻装简行入都城,擒拿太子。只等奴将军抢下宫门,再从大庙迎他入宫登基。可谓万无一失。
楚则居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这些信,他是绝对想不到陈王早就入都人就在大庙内的。
他带兵与奴军打了几仗,奴军好几次露出破绽,让他以为可以直取阵中陈王首级,为此他这一方也没少损失精兵。当时还以为只是运气不好,如今想来,他自己被人套路了一把都不知道,当他叫人冲着陈王去,其它方位难免兵力单薄,有好几次差点自己项上人头不保,而真正的陈王,早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可陈王算来算去,独独算漏了一条。有人把他的计划,字字句句都写了下来。对他的谋算,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方才说,若是陈王不败会如何?”楚则居合上信。
“陈王登基,立徐铮为后。世家渐微,武将与寒门权重。”关雉连忙说。
“那阿芒呢?”楚则居突然问。
关雉愕然,九王问她干什么?“她……她十七年与她长姐一道入宫,好像封了妃。”
“周有容在,陈王要扬寒门,为何她不是皇后?”
关雉说“听闻……梦中听闻这件事上有些风波。陈王立后时,在周氏和徐氏之间摇摆不定。虽说是先应允了徐氏的,但后又说与周氏阿芒自幼有婚约在。”这些事端关雉知道得详细,到底是事关徐铮“但田氏早逝,周氏的当家主母是朱氏琳娘,朱氏进宫觐见,不小心说漏了嘴,徐家知道当年陈王与周氏婚约不过是戏言。为这件事,徐氏还上了奏折。后来便还是立了徐铮为后。”
关雉顿一顿说:“大家族之中的事,妾身不说,九王殿下也料想得到。”
“后来阿芒如何?”
关雉飞快地瞄了一眼,正对上楚则居冷冰冰的眸子,连忙垂下头“后来好像病死了。周芒入宫两年就病死于瑶台。那时候徐铮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冲到周芒大姐宫中,一脚把已有身孕的周珠踢得滑了胎。”她记得清楚,因为那个时候她还陪徐二夫人进宫去探望徐铮。
徐二夫人入宫,把徐铮一通好骂。徐铮死不认错,被关了半年冷宫。后来还是因为外邦来犯,徐鳞战死,陈王为示恩于徐家,才把她放出来。
见楚则居久久不说话。关雉试探着问“殿下不问自己未来吗?”
“我未来如何,须得问你吗?”楚则居轻笑,把桌上的信都投于水中,看着那一张张纸浸湿,一个个字晕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又改了主意“你说说看。我后来怎么样了?”
关雉忐忑踌躇,最终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楚则居面前跪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楚则居乜了一眼地上的人,静静看着厚重的信封一个个往湖水里沉下去。“什么事?”
关雉以膝代步,挪到楚则居面前,抓紧他的衣袖仰头乞求“请殿下怜惜阿云……哪怕是个侍妾也好,下奴也罢,阿云不计名份,愿夜夜为殿下而梦。”眼角晶莹的泪珠要坠不坠。柔弱中带着乞求。
楚则居笑“你不问问你父亲如何?”
关雉表情一滞,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阿云想侍奉殿下,也未必不是为了父亲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