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人还是调进来了。现在张多知一半的事务交出去。两边也算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张多知好像也并不怎么介意。
刑沉心微微笑了笑“这些事,迟早总是现形,你做了人家就会知道你的用意。说破自然比不说好。不说生份显得防人,说了才是亲近。”
顿一顿又说:“齐小姐学的东西不少,是一个很有危机感的人呐。我看你过段时间就是把她丢在亚马逊丛林,她也能回来。”
秘书以为刑沉心是说笑,陪着笑了几声,才发现刑沉心脸上一点笑容都没了。
那边齐田回头看到刑沉心,远远对他笑一笑,向这边过来。
她步子又轻又快。看着就让人觉得有生气,心情愉悦。
“张多知小看她了。”刑沉心说了这一句,便叫秘书把要签的文件拿上,笑着迎上去。
齐田处理完这边的事,回到古代,还没睁眼就听到外头喧闹。
田氏治家起,就很少再有这种吵闹,叫阿桃来才知道,周老夫人发疯跑出去了。
齐田穿了衣裳带着下仆出去,就看到一大群人在院子是里狂奔,追着个穿亵衣的身影跑。周老夫人因为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已经严重发胖。但这个时候拼了命地跑,几乎是连滚带爬,边跑边尖叫,语气又急又快,也不知道在叫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楚。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力气,后头的人跟本追不上,只能分成几边去围。
外头的大夫早就被请了来,好几个呢,万万没想到周老夫人已经疯成了这样,咂舌之余都在那里帮忙拦人。最后还是好几个家将冲上去撞倒了周老夫人,把她压住了。
下仆急急地端了药来,她死也不肯喝。五六个人按住她,两个人一个压往头,一个捏着腮帮子挤开嘴给她生生把药灌下去的。最后到是从她听清楚一句,在骂周有容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阿桃吓得脸都白了,搂着椿的胳膊小声说“怎么竟然骂郎君……”
椿护她,说“都说是疯子了。恐怕这个名字是谁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发狂罢了。”
话传到田氏那里去,田氏淡淡地,说“她养大了儿子,一心是要过好日子的,如今大概是恨儿子不争气早死,又娶了我这么个儿媳妇。”
嫫嫫气道“她早早地不要闹事,肯安安心心过日子,谁会灌……怎么会得这个疯病!现在到全是别人害她的。”
这边才把周老夫人搬回去,南院便有下仆跌跌撞撞跑来。边叫“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边往这边跑。
嫫嫫生气“胡说什么,夫人好好的!来禀什么话须得有头有尾,不许胡喊!”那下仆一下冲到她面前跪下“二郎死了。”
嫫嫫还没回得过神“什么?”
那仆人哭“二郎给毒死了!”
嫫嫫手里的东西都吓得掉在地上“你可不要胡说!”
那下仆抹了一把,又是汗又是泪“我没有胡说。真的。二郎回家来找琳娘要钱,跟琳娘吵了几句嘴,就往大娘那边去。坐下才喝了一盏羹汤,没走三步,就倒在地上了。我去看,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是血呀。哪里还有气!南院现在翻了天,谁也说不出那羹汤是哪里来的。”
嫫嫫气急带着她,立刻去回田氏。齐田听得惊愕万分,虽然很少见面到底也算是兄妹。
田氏腾地站起来,随后又慢慢坐回去“什么叫说不出羹汤是哪里来的?谁是管吃的,就找谁。一个一个查下去,哪几个碰了碗,哪个做的羹汤,总是有个源头。”嫫嫫不好说,南院哪有这样的定制。
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能不管。田氏调头就领了齐田带着人过去。嫫嫫直往齐田看,觉得不当带着她的。但田氏说“该瞧的事,以后也不会少。于其在别处被吓着,不如在我跟前。”
一行人一进南院就叫家将把门封了,没有田氏的话不许人进出。
到阿珠那边一看,简直是一团乱,琳娘哭得气都接不上,阿珠惶惶然,生怕别人怪自己,见到田氏来立刻冲上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这可不是我害的。谁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田氏怒道“有谁怪到你头上了?身为大家娘子,遇事半点也沉不住气?”回头质问“嫫嫫呢?还不把她扶下去!”
又叫人将这些下仆全圈到别处。再去看琳娘,已经不哭了,可脸上一点神彩也没有。
田氏叫下仆去扶她,她不肯起来,抱着地上七窍留血的尸体不放“怎么就死你,怎么就死你?!”
嫫嫫听得不像话,斥道“娘子谨言。”
可她哪里听,死也不放手就那样抱着尸体趴在地上。蹭得脸上身上全是血。嘴里呜呜个没完。
田氏叫人拿了冰化的水来,当头一盆下去,她才找了个激灵,眼睛渐渐聚了神,看到自己面前的田氏。
田氏虽然是在丧期,穿的是素服,可神采奕奕。而她自己呢,原来是多好的,有宠爱自己的表哥和姑母,有两个儿子,阿珠也跟自己亲近。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二儿子死了,大儿子还顶什么用?
好歹二儿子是自己到了周家才生下来的,有些事要论,也论得过去。可大儿子那是外头带来的,虽然对外说得好听,谁不知道是什么情景?
非要死一个,怎么不死老大呢?现在自己儿子也没了,表哥也没了,姑母也不顶用了。
一双原来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现在死死瞪着田氏“是不是你害我?是不是你害死我的儿子!”
嫫嫫冷声说“娘子可想想清楚。你们南院的事,我们夫人一向是避之又避的。连你们的院子,别说夫人今日之前不曾踏足,就是夫人身边的我们这些人,也是从来不曾来过。何来害人之说?”又说“二郎虽然不在,还有大郎和阿珠呢,以后好与不好的,也未有定算。娘子就算向着他们想,也少些胡言乱语。”
琳娘神色黯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田氏也不跟她生气,何苦气自己。见她失魂落魄,便使下仆把她扶起来。
琳娘被扶到外头,人坐到了椅子上,眼前没了那些血腥,又好像有了点精神气,脑袋又能转起来了,说“不如请治官来。”直往田氏看。怕她心虚不肯。
田氏坐下不紧不慢说“不急。”叫嫫嫫去查下仆“一碗羹自己又没腿,未必还自己跑到桌子上去等人喝?”
嫫嫫们得令立刻就下去了。
田氏叫人上了茶,坐下不紧不慢地喝。
琳娘坐立不安,一时觉得肯定是田氏害的,看着她现在闲适的样子,心里可不知道多么得意。一时又觉得,田氏不是下毒的人。就是周老夫人这样,她不也养着吗。她们世家,少有直接要人命的,都是使些‘阴狠’的手段。
不多一会儿,嫫嫫便压了人来。竟是个年纪不大的下仆。比阿珠差不多,说是一直跟在阿珠身边做事的。下的药是街上买来毒老鼠的砒霜。还怕人发现,分了好几家店子去买。她原是想,反正南院也没有规矩,自己偷偷摸摸,谁也不知道那碗是自己放的。再说,她跟着琳娘久了,对琳娘有哪些本事再清楚不过,几个人都管得乱七八糟,哪能查得出什么来。田氏又一向是不管边的。
哪晓得,田氏身边的嫫嫫一个人一个人对着时间,哪个时间哪些人是在一道的,问来问去,就只有她和另一个下仆没人做证。另一个下仆是病了,起不来床,眼看就要被抬出去的人。剩下的也只有她了。
嫫嫫也没动刑,她就干脆认了。
原因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恨阿珠。“我们做下仆的就不是人?我也有父母生的,我在家里也是父母疼爱。战乱起来家没了,只怪命不好。卖身只为口饭吃,为了一口吃的一身衣裳,每天当狗似的!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尽想些阴狠的招式,把人往死里折腾。”袖子撸上去,手臂上不是烂了的针眼,就是被打得青紫。
在场的世仆看了,都不忍心。
那下仆把袖子放下来,往琳娘脸上唾痰“她是混该死的!你也不得好死!”
琳娘不防,被吐了个正。嫫嫫连忙去帮她擦。她却闪开,冲上去逼问“这就值得你下毒?!你毒死我儿子!我儿子做错什么!”
那下仆见她冲过来,爬起来就要去抓她。反正自己也快死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可家将运作快,一下就把她按下去了。她只能愤愤地趴在地上骂。
田氏皱眉,叫嫫嫫把人押下去。
又强令琳娘松手,使下仆来给她换洗干净。再问她“可需得请治官来?你要请,只管使人往官衙去。人即查得出来,你自己便看着办吧。”起身带着人便走,即不说二郎的丧事怎么办,也不提旁的。
走了院子,往齐田说“你可看得明白?便是下头的人,也是人,你待人宽和,也是宽已宽和。便是有犯了错的,不如你意的,送出去便是。”
见齐田受教,才满意。
嫫嫫私下免不得议论阿珠该死。若不是她这样行事,二郎也就不会死了。可归根结底错的还是周老夫人和琳娘“好好的偏要带去教养,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竟然成了这样的祸害!”
又说那下仆可怜“据说以前家里也不差。还有下仆使唤呢。”
不过又说“白事多几件,红事就得再推。”几个田氏身边的嫫嫫都知道,田氏是不情愿齐田做太子妃的。先头周有容过逝,为父戴孝起码三年。便是九王有心,也还要等上三年。
哪知道没几天就传了消息出来,皇帝削发当和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