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冷静,到叫她也跟着定了定心。想想,也是。事已至此,慌有什么用。只管一步步走着看,是福是祸,躲是躲不掉的,只能迎面上去了。只是可惜了孩子。手摸着肚子,一时心酸。
李氏回了家,田中姿已经回来了。
原以为他听了要震怒。却坐着,静静把齐田说的话听完了。最后只道“既然娘娘说了,那现在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有个好歹。”说完,就乐颠颠地要带李氏去马球场,说一会儿他要与人打一场,比出个高低来,得有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助阵才能大展雄威。
换好了衣服回来,见李氏还呆在厅中,反问她“你怎么还不换衣裳!穿这个怎么去?等打完了球,你还得回家去看看呢。就这样打扮着去,你家里人怎么知道你过得多好?”一脸不解。
又嘱咐她“日前不是打了新头面,快戴了去。好好地酸一酸她们。如今咱们孩子也有了,看还有什么值得她们嚼的!至于旁的事……你就不用多想,好歹还有我这个高个儿的顶着。大不了到了时候,你我夫妻一死,也没甚了不得。人生在世,谁还不死呢?这孩子下辈子再投胎来吧。”
李氏只觉得鼻尖一酸。笑说“那也是。我们全家人在一道就行了。”转身便往内去。
到了内间,嫫嫫叹说“以前只觉得郎君不着调。如今才觉得娘子没有嫁错人。”
宫里头李氏一走,齐田到是在院子里站了良久。
椿陪着,说些宽慰齐田的话“若是早知道皇帝是这样的,先时为设学馆也不必这么多曲折。大大方方地去说,哪有不许的。”
关姜却说“此一时彼一时。皇帝现在这样想,以前却未必是这样想。现在这么想,以后却未必会这么想,小心点总归是没有错。”
椿赧然,说“那到也是,不过皇帝陛下现在对娘娘这样好,奴婢以为,等科考完,田家不会有事的。娘娘也好宽心些。至于旁的人,那也是自作孽。”
说着便往关姜看,让她快为自己捧几句。关姜却不说话。
两个人下去后,椿不解“关姐姐怎么不劝劝娘娘呢?”
关姜说“皇帝陛下如何,娘娘怕是比我们更清楚得多。”在楚则居眼中,齐田这个皇后是好的。就一定会爱屋及乌地恩泽田氏吗?
看齐田的反应,那可不一定吧。
关姜深以为,皇帝和皇后之间怎么样,确实是她们这些旁人不能明白的。论情爱论不上,说是亲人又多了一点什么少了一点什么。在这些外人不懂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羁绊把维系在两个人之间,可也只是维系着两个人而已。楚则居这种性情,要真有意杀田家,恐怕就算齐田阻拦,也并不会手下留情。
而齐田则在想着,张多知说的故事。
楚则居初到楚家,明知道那颗树是楚扬所爱,却还是砍了。他情愿对人下跪、再种几十颗来弥补。也要把他不喜欢的、令他不悦的砍掉,连根拔起,丢到外面去。
之后都城之中到也太平。
不过原设在九月的科考,被改到七月初。
说是太史卜卦受天之令向皇帝进言才改了时候。但凡扯上天意,太史,占卜,便没有人能辩驳。
刘阁老与虽然每天任在朝上,明显精神不济。提了一次想要告老,但皇帝说国不可一日无刘卿,就把这话驳了回去。
关家不提。
李家到是静如处子。李阁老精神也不好,可每天按步就班。李家支持的几间学馆有不少学生来参考。在各地学馆做先生的李家子弟,好多都回陪同学生回都城来了。去各方打点到不至于,与学生引见众中官员与有名的仕人是难免的。李阁老也时常与这些学生见面相谈。
田家与周家那边更是来客络绎不绝。
学子去周家那边,主要是往学馆和藏书楼那里去,田家主要是田中姿译文的事,世族骂他越凶,那些学子就算越是敬佩他。
虽然初时见到会被他‘豪迈’‘不拘小节’所震慑,可传扬出去,反还给他扣了个不羁的好名声。甚至以能见他一面为傲——毕竟他这个人‘随兴’得很,不很耐烦见这些莫明其妙而来的人。
第一次有学子上门时,他还把人嫌了一顿,说什么“看我一眼能长智慧还是怎么的?”“不会是想在我家蹭饭吃吧?”“你有这个闲,我还没有呢。”就跑去蹴鞠了。
科考虽然改到七月中,仓促了些,但前去参考的人还是茫茫如海。因为复考后的第一次,这些人并没有经过小考。学问也参差不齐。不过大家同在都城呆了这么些时日,有些都是相熟了,进考场之前聚在一起相互寒暄。
科考一共也只考了一天。楚则居为考试的事,也十分伤神,第一,便是题不好出。齐田说“那你不如就考实例。”说到底,这些人都是要去办实事的人。光是学问好,书读得好,理事上却不清楚,不也不能堪用吗。齐田也是在书店看到有公务员考试的书才想到这个。
等开考,齐田在宫里拿了试题来看。上面还真的并不是全考学问的。有百分之五十考的是实事。
比如有这件这样的事,你要怎么处置,有一件那样的事你又要怎么处置。即有本地治官判柴米油盐的杂案,也有大到治理一郡一地的各种事宜。
等考完,这些人放了出来,个个都迟疑不定,哪怕平常自以为学问出众的人,也拿不准自己能不能高中。路上、茶寮、酒肆,到处都是在议论考题的,讨论典籍的少,各种实案的多。时有争执不下的。
关先生的学馆里头,也是人声鼎沸。有学生聚在一起说题,也有许多不是学馆的学子,围在外面听。听完了,或有不同意见,有人坚信自己是对的,有人长吁短叹,以为自己必然不能中选难过不已。
过了十天,中选的名就贴了出来。
真正是几人欢喜几人愁。也有以为自己不能中的,却中了。以为自己处事英明的人却没中。但有不服,也有卷宗可以查看。
有些书读得好,事却说得乱七八糟的,竟还被人在卷上批了‘狗屁不通’四个字。羞得扭头就跑,后面一堆人跟着笑。
中选的人中,又分了上等与下等出来。
下等直接就得了信,到吏部记名,便回去等消息。上等还要再考。其中又分出上下来。下等拿了名次,仍去吏部记名。就这样考了十轮。最后选了五个上等出来,受皇帝陛下召见。最下等那些,都喜气洋洋地带着幕僚上任去了,最上等的这些人还没有着落,朝中却闹出了巨案。
事发只因为有个妇人击鼓鸣,事因是,她哥哥长时候不在家,她嫂嫂偷人,奸夫□□欢好时,她嫂嫂捂死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原也只是件小案,由治官主理。可一查,却发现她哥哥早就不在人世,族里把人埋都埋了,家里人竟不知情。
再往下查,这她兄长还是个英烈,当初随皇帝陛下战过陈王。兄长战死,朝廷还给了封赏的。那妇人便不服,转而要告族人昧了兄长的赏钱。族长被抓来怎么肯认,说跟本没有赏钱这回事。尸首也是长房那边的人令人领回去埋的。竟扯到了刘阁老身上。
这事情便大了。
都城内外,都在说这个案子。
即是英烈,不说锣鼓喧天地迎回去吧,怎么也不至于偷偷摸摸。都说这里面肯定是有隐情。
治官这哪里还敢查,他出身寒门,原又不是四大姓的,现在四处打听,也没出个结果来。打了折子上去,层层上递,可宫里没信。皇帝只说让他照实查。
他胆子都吓裂了。自己照实查?自己算是个什么!即不是世族,可身为寒门,也是个小官,攀不上宋家周家。难道要他这样没根没底的人去查刘阁老吗?
可皇帝这么说,他又不敢推诿。
最后查来查去,没有个头绪,但正正好,收到了一张告密的信。
看完那一张,治官站都站不稳了。
信上说当时这个军士随皇帝出征,临阵倒戈,竟然是被自己同营军士杀的。但大家身为同袍,人家不愿意告发他,所以没有提这件事。皇帝封赏的时候,还是把他给算上了。
看口气,应该是同营的人写的。但怕担责,不肯出来。
可这一来,事情也更大了。
刘家偷摸把人抬回来,肯定就是知道内情。这个人,他跟陈王有勾结!刘家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他是个叛逆,那为什么刘阁老要帮他隐瞒呢?
这件事,你要真心里没鬼,肯定得自证清白,要上告圣听嘛。
治官吓得魂不守舍。幕僚便说“已经到了这一步,大夫也只有破釜沉舟了。”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你要不说,那就是同谋,知情不报。到时候万一事情暴出来,你这不也跟着是死罪吗?
治官想想也是。硬着头皮查吧。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还不止他一个人。刘家同天,抬回来总有百人。一个人的话,还能说是这个人自己被人收卖,与刘家无关,那这么多人,你要怎么说?刘阁老事发之后掩藏事实,又要怎么说?
怎么说都是说不清白了。
这,这刘氏,这是要谋反啊!
治官不敢再查,写折子的手都在抖。还怕折子被拦,怀里揣着折子,跑到徐家门口蹲着,等管亲卫的徐鳞出来。心想着,这件事,不成自己就是死,可要成了……心肝都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