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骄阳似火。
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树荫下,满脸漠然地看着呓语不断的少年在山坳间独自挣扎。
一路追寻至此,空虚、焦灼的心绪终得纾解,幻象为之一肃,远远近近勾出几重虚影。
就那么块巴掌大的天地,魑魅魍魉如走马灯般轮番登场,各种诡诈伎俩层出不穷。
如果他和这个眉峰紧锁、神情惊惧而痛苦的少年之间,的确存在某种神秘而特殊的联系。那么,对方到底在经历着什么,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以他这般年纪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默念一句,他慢慢眨了下眼,心间一片冰冷,委实难以动情。
未时将至,日头愈发毒辣。
少年双唇干裂,面色惨白,时不时还像濒死的鱼儿一般突然抽搐两下,看上去已经不剩多少意识了。
扶住剧烈跳动的眉心,本能越是催促,他便越是抗拒,真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搭救于他。
目光透过指缝,极是厌恶地瞪了少年一眼。他咬着后槽牙,视线一敛,顿时和插在胸前的那半截树杈撞个正着。
几个时辰过去,血迹早已干结。伤口箍着异物,略有些肿,鼓起一圈不规则的小硬疙瘩。
迟滞片刻,他反手搭上干枝,试着拔了拔。
相当微弱的窸窣声中,皮肉撕裂,蓦地浸出一汪血珠。
不疼?!为什么不疼?
也说不上哪来的一通邪火,他猝然发力,“噗”地一声,一把将横贯胸腔,饱饮鲜血的树枝整个儿抽出,“啪”一下甩在地上。
因其动作太大,太过凶残,布满棘刺的树皮划破内脏,暗沉的、几近乌黑的淤血泉涌而出,浓重的腥气顺着鼻腔直冲脑门。
血污再次漫开,结了层硬壳的衣物糊在身上,黏黏的,不太舒服。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微妙的、若有若无的感觉悄然兴起。
这种感觉,只在他修习内功的时候遇到过,前者却比之主动,也难以捉摸得多。完全不需要他左右,便能源源不断的从天地万物间汲取力量。
不过喝杯茶的工夫,足以捅进根手指的血窟窿已经开始结痂。
如此恐怖的自愈力,简直不可想象。
到了这一步,即使是自欺欺人,他很难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般,泰然自若。
极不情愿的抬手覆在胸口,半柱香后,心脏依旧沉寂如许,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自他“死而复生”,第一次有了明确而清醒的认识。无论如何,他是真的已经死了。
萧屹已经死了!
刹那顿悟,眉心剧烈一跳,“阎春雨”三个字随之迸现。
霎时间,心境骤然改变。无穷远处,天威奔袭而至,瞬时压了下来。
另一边,阎小楼猛地打了个寒颤,“扑棱”一下,惊坐起。
常言道,无知者无畏。当年种种,在那时看来最是正常不过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回头一想,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全身上下、甚至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不,他绝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哪怕是死……”
正暗暗立誓,一道雪亮的电光骤然闪过。
被回忆磨去半条命的阎小楼还没反应过来,朦胧的视野忽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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