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皎月独支的暗空,魔尊一时怔怔出神:“清霄真人,诡道凶物,漆黑祭鼎,问道长生……”
“长生,长生……”苍老的声音喃喃响起,不带着一丝情感,很遥远,也很飘忽。
微凉的四野,正当无数世人沉浸于一个个美好梦境之时,那屋顶之上,渐渐响起一串骇人的低笑,为这大地凭空增添了一股惊悚:“嘿嘿,鬼巫续命巫法,让得本尊苟且尚存,可终究不够,不够本尊亲眼看那离恨天彻……底……覆……灭!!!”
青旧古镇,世人皆已熟睡,在这月夜更深之时,沉梦难醒。
看向东方无尽远方隐隐约约的缥缈云端,一副残破的旧躯压不住那滔天灭世的熊熊怨怒大火,渐渐变得支离破碎。
而在那风雨飘摇的地带,纱裙少女无惧无怕,仍然乖巧听着,不论那令天下之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如何阴沉、愤怒、恨怨、戮意肆虐、以及快要步入那无穷无尽的疯狂,她依然如旧,灼若仙紫芙蕖,亭亭俏立于世。
……
云淡星疏,皎月独挂,修竹徐摇,露珠欲凝。
好一个清冷长月夜。
冷空之中,一宽大金色僧衣现出身形,他停在原地疑狐打量了四周片刻,之后眼睛一凝,便徐徐向着仙临客栈西侧飞来。
正寂静盘坐运气修炼的冷幽心神一凛,刹那睁开双眼,正凝神戒备时,矮空缓缓飘落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法门僧人。
眼前稳步走来之人,右手握着一与肩齐平的金黄禅杖,左手拿着一串褐黄念珠,和善仁慈的面庞隐约透着一股庄严厚重,而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散发着淡淡出尘的气韵,犹如一方无形的净土,断除世人万般痛苦烦恼,净化那无奈挣扎的千疮心灵。
十丈红尘,淹埋了空寂心地,金光泰来,开悟了懵懂众生。
这般气沉神凝,定是一得道神僧无疑!
饶是如此,冷幽心底依然万分警惕,趁那那神僧还未靠近,他恭敬拱手作揖,谦声问道:“请问大师可是有何事?”
眼前中年僧人缓缓停下了脚步,睿智沉静的目光平和放到冷幽身上。
月夜之下,和蔼慈悲的面庞带了一丝悲悯,好似不忍看那饱受苦难折磨的芸芸众生,到了后来,他轻轻悲叹了一口气:
“施主,你怨气很重啊……”
成熟磁性的声音,如遍历了世间无数红尘,略显沧桑,却又震聩人心,在这一刻,冷幽发现全身上下尽数沾满了肮脏,所有隐藏于心底的罪恶、愧意、不甘、彷徨、无奈、心死……一切污垢,无所遁形!
好似了当头棒喝,却又似等了千年、万年,终于等到了解脱,冷幽心底忽然泛起一片凄苦。
“大师怎地如此说?”
“怨凝而不散者,或历大苦难、或沾大污秽、或有大罪恶,三者其一,施主自己难道真般不清楚么?”
心地法门,普度众生。
“苦难……污秽……罪恶……”冷幽平静的双眼,慢慢变得茫然,一幅幅陈旧凄孤的残画,在脑海中一一缓缓浮现。
秋风无情吹扫落木,寒霜冷冽肃杀年华。
“所谓苦难,所谓污秽,这都还是些什么?真或生怨么……?”
“唉……”冷幽深陷茫然之时,悲悯神僧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最后只是复又叹息了一声,“施主年纪轻轻,却是身负人间不世劫,罪过,罪过……”
迷失的长夜,数不尽的暗霾,当明悟那一缕苦果,却道如此沉重。
冷幽心神恍惚,喃喃轻语,“法门曾有说偈: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遇会时,果报还自受……”
若说这是报应,冷幽无可辩驳,亦无话可说,只能说是天意弄人,逃不过,终究逃不过。
慢慢地,他深陷迷茫的眼睛重返了生气,漠然轻淡道:“大师如此对待弟子,可是要伏了我?”
神僧缓慢摇了摇头,慢步与冷幽擦肩而过,而后化作一道金光,向着西方遥远的深色暗空飞去,只是隐隐约约的慈悲声音传来,却是变得了空灵,缥缈。
“一切苦怨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噩境皆如梦幻,无生死解脱,无天涯可避,而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愿得再次相见之日,施主修得一身干净无垢……”
凉夜冷风微停,清潭幽水无波,在这四野寂静无声之时,只剩了一道面色渐复如初的身影。
“四空大师之一?……怨气噬体,已解无可解么?”
思忖之间,冷幽淡淡自言自语了一会,而后微微摇头,不再作无妄念想,重新进入修炼状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