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小太监前来禀报:“……外命妇已到了慈宁宫外面。”
“传她们进来吧。”宋皇后笑着道。
长辈们皆是坐着没动,纯和和意映忙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免得失礼。
只见一大群身穿各品阶诰命服的外命妇鱼贯而入,听着太监的号令,站定后整齐划一地跪下给宋皇后和高太后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太后娘娘千岁。”
意映扫视着这群人,很快就发现了站在后排,神色惴惴的裴氏。心中暗暗感叹:说起来,还真的是很久没想起来赵家人的事情了呢。
裴氏此刻全然没了身为赵家主母的神气和骄傲,只是个站在最后面,得以窥圣颜的普通京官夫人。她拘束地将手叠在袖中,低着头,偶尔抬眼偷瞄一下殿中的贵人便赶忙收回了目光。
高太后等她们行完礼,强撑着精神道:“各位都辛苦了。礼走了一遍便没什么事情了,一会儿御花园那边摆了台子唱戏,都去听听吧。”
宋皇后也是笑道:“今日是万寿节,大家尽可放心玩,到了晚上好好参加一顿晚宴便是了。”
众命妇纷纷应是,除了几个一品京官和公侯的夫人和家眷,都开始缓缓地离开大殿。
这倒让意映把尘封了许久的记忆重温了一遍。
这些一品夫人里自然有宋皇后的母亲,宋老夫人和孙女宋心妍,意映的祖母,薛老夫人和意蓁,以及高太后的娘家堂兄武英殿学士高阁老的夫人,和向来行事低调的文渊阁学士王阁老的夫人,以及师从宋景然的东阁学士兼通政使汤信的夫人。
公侯夫人里则有先皇后周氏的娘家嫂子,即英国公夫人母女,本朝武将中的元老,武安侯的夫人,以及如今在意映心里已经被定义为炮灰的方国宫世子的母亲。
宋心妍瞧见了意映,也是友好地笑了笑。意映愣了愣,忽而想起一事,不由看了看一旁的纯和:她差点把宋心妍给忘了……她哥哥真的这么受欢迎的?比那画本子里的仕女还要颠倒众生不成?一时心情十分复杂,担心今天这个宴会上会出大事。
另一头,裴氏随着大流走出大殿,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富贵泼天的夫人小姐们,心里艳羡:怕是她那大女婿将元娘那丫头娶回了门,元娘也成不了这些人中的一员吧。长信侯,毕竟已经是个没落的代名词了。罢了罢了,就连上一代祖上有功勋的承平伯夫人,如今进了宫也连个座都捞不到啊……何时她家老爷也能让她有这样的体面呢?
唉,她家老爷恐怕没什么盼头了。原是献了礼给太子,太子许了他今年调到通政司补右通政的位置的。虽说右通政也依旧是个四品官,但管的可是宫里来往奏章的事情,实权大着呢,有实权的差事,油水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所以他们一家人还为此高兴了许久。
谁知道前些日子突然上面下了命令,调了和老爷平级的同僚去做,不仅如此,老爷近来还常遭上峰训斥,联系太子那边的人,也没个准信儿,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心中感伤,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到一个地方,却呆住了。
那难道是……知岚?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大殿上那个流光溢彩的背影。
“赵夫人,你怎么了?”一个同样身穿四品诰命服的夫人笑着挽了她的手。
“哦,没什么。”裴氏回过神来,低声道:“应当是我看错人了。”
“是啊?那站着的,可都是宫里的公主和王爷长公主的郡主之流,哪里会有你我认识的人呢?”
“就是啊……”裴氏应道,脑海里却怎么也忘不掉方才惊鸿一瞥看到的侧脸。
知岚那日逃出府后,元娘那丫头很是生气,立时便派人去了周家人家里追拿,谁知却也已是人去楼空,不见踪影了。虽说那天元娘处事也有不妥当的地方,但下人就是下人,做错了事情还当逃奴,不论元娘,就连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托了京兆府的熟人帮忙留意一下出京的记录,可至今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几乎成了她的一个心病。再加上这些日子老爷仕途不顺,她睡得更是不安稳了。她不明白,一户小小的家奴,是如何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逃出掌控的……
“行了,咱们去看戏吧,听说请的是最有名的高家班和李家班呢……”那夫人没放在心上,乐呵呵地拉着裴氏走了。
意映回头看了一眼裴氏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
故旧相逢的戏码,还真是让她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