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孙女儿的生日,其实他们是忘记了的。何书礼尤其难受,他刚才送的礼物,可能并不适合女儿。是黄珊珊叮嘱他一位出差去美国的客户,帮她带的奢侈品,他刚才在公司收到,还没回家呢,就接到父母报喜的电话,一时心急,直接过来了。
说话间才记起今天也是女儿的生日,顺手就拿了出来,不管如何,这礼物到底贵重,也算是一点儿心意。他本不希望女儿记恨自己。
他也看出来父母也是明显忘了的。可是女儿乖巧孝顺,言语间都是对长辈的恭敬,并没有任何不满之处,这让他愈发内疚。
吃饭时,何然然并不说话,只认真瞧着几位长辈爱吃什么菜,便不动声色夹了过去,又盯着何书礼的酒杯,待他喝完就及时斟上,动作优雅大方,没有一丝刻意的痕迹,仿佛她已经这样做过许多次,惹的几位长辈不住点头,陈丽瞧着虽心有不忿,觉得他们哪里配女儿这样服侍,只是想着此番来的目的,暂且忍下了,何况,女儿讨好何家人的时候,并没有落下她,也是时时轻声细语问她吃得可好。
夸奖了何然然,何书礼几杯酒下肚,瞧着年迈的父母欣慰的神情,许久不见的笑容从他们咧开的嘴角,舒展的皱纹流露出来,是发至内心的老怀安慰,心中不由得一动,豪气万丈说道:“爸妈,然然的学费你们就别操心了,就你们那点儿退休工资,留着自己用吧,我女儿的学费,我这个当老子的不出谁出?”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待陈丽和父母的诧异而惊奇的眼神投过来,他顷刻间想到回去黄珊珊肯定又要吵闹,正想找个什么话题拐弯一下,比如改口说负责一半什么的。
何然然的表现却让他大跌眼镜,剩下的话堵在口中,再也嗫喏着说不出来。带着几分壮士断腕的决心:“然然,你好好念书,别说本科了,就是你以后要念研究生,博士,爸爸也会供你!”
因为他话说出口的当儿,何然然起身,提裙,十分自然的给他跪下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一双清亮高傲的眸子直勾勾望着他,带着他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来自血浓于水的信赖。
于是后面的诺言更沉更重,他突然觉得,这些钱花的很值得,何然然此刻的话,响在他耳边,让他感觉到“生女如此,夫复何求?”
何然然在听见何书礼要给她付学费时,面上露出喜色,却并不十分明显,她起身走到包间的空地上稍微远点给何书礼行了一个跪礼,倒把他吓了一跳,愣了半响,急忙起来去扶:“这是爸爸应该做的,你怎么……”
何然然就着他的手起身,将他的举止看在眼里,也微微有些诧异,闭上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才流利说道:“女儿这一跪,并不是感激父亲要为女儿出学费。父母生养,本是天经地义,女儿受之无愧。只是从此女儿要去别的地方念书,不能侍奉于双亲跟前,有失孝道,此后山高路远,又不知道何时才能承欢膝下。因此先行跪拜,愿父亲身体安康,爷爷奶奶福如东海。”
这一番话说出来,何父何母和何书礼既感动又惊异,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觉得她说的怪里怪气,却又十分有道理,非常受用。
陈丽有些习惯了她近段日子的怪异言行,此刻才轻声解释说道:“孩子喜欢读文言文,高考完后更是成天在家读古代的书,大概是受影响太深了,竟学这些古人行径。我平时打几份工,没时间管她,等发觉时,就已经成这样了。”说起来又内疚又自豪:“别说,她喜欢古文,很有好处,你们知道吗?然然高考作文是用文言文作答,是全市唯一一个满分作文呢。”
当时连他的语文老师方老师都到家来,对着她夸然然夸了几个小时,说她虽然住院影响了学习进度,没想到出院后进步神速,特别是在语文上,每次模拟考,基本就没有丢过分。文言文上的造诣更是连许多老师都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