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正赶上老家闹饥荒,我的小叔西门昌当时正值二十出头的年纪,由于不愿一辈子窝在农村挨饿,索性背着家里人远走藏地高原讨生活。
当时西门昌跟随的是他的远方表亲,一个叫王德龙的土蜥子,土蜥子是我们老家俚语,意思很广泛,大概是指在乡下摸爬滚打混生活的人,偷鸡摸狗、拆庙毁观,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这位王德龙便是土蜥子里的典范,他个不高,生的黢黑,一脸坑坑洼洼,还三角眼拉耷眉,天生就带了一副贼样。不过他本人不以为意,反以为荣,常常自称偷坟掘墓溜门撬锁没有不拿手的,用他自己的话就是:龙虎从风云,鸡兔跳脚行;他王德龙这辈子行走江湖,就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和不会干的。
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活的有滋有味,因为他讨生活一不看天二不看地,全凭自己的能耐手段,至于做的是坏事还是好事,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西门昌羡慕这样的生活,他是刚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正是一腔热血荷尔蒙爆棚的年纪,自忖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算什么,更别说还填不饱肚子,于是离家出走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且说土蜥子王德龙,带着西门昌,俩人从家乡做火车出发,经川入藏,一路颠颠倒倒,甚至还坐上了牛车,一连不歇脚的走了小半个月,终于来到青藏高原边缘处一个名叫尕镇的小地方。
也就是到了尕镇,王德龙才向西门昌道明了这次出远门的目的——跟几个外地人去藏区刨一件东西。
又嘱咐用不着搭话,纯是体力活,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别问别说,任务完成只管拿钱领赏就行。
这一路走来,在乡间田垄挣扎了二十一年的西门昌早就被花花世界迷乱了心,只恨无钱享受,此刻别说刨东西当苦力,就是去蒙面劫道恐怕他也不在话下,当即便点头应允。
二人至此就在尕镇的小旅社落了脚。
这期间王德龙真不亏待家乡兄弟,早上饺子中午酒,晚上更是牦牛奶酪加烤鱼,一直把啃着窝窝头长大的西门昌吃的泪流满面,喝醉了后还一个劲儿的嚷嚷把娘和哥都接来享福,弄的王德龙哭笑不得,只得安慰他说放心,干了这趟买卖,好吃好喝六七年都没问题。
俩人一直住到第四天,三个主顾才姗姗来迟,打头的是一位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老者,其余二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带着护目镜背着登山包,一副游客打扮。
王德龙姿态摆的很低,见到老者直呼蔡叔,满面红光老当益壮的蔡叔也挺随和,用粤式普通话连称辛苦辛苦。
倒是另外两个年轻人,一直冷着脸,拽的像是谁欠了他们钱一样,王德龙不在意,仍然身前身后哥长哥短的叫着。
简单寒暄过后,蔡叔单刀直入的问东西准备了没有,王德龙表示没问题,随后出去转一圈,在西门昌吃惊的眼神中牵回好几头骡子,骡子背上还捆着大包小包,一副要长途跋涉的样子。
蔡叔很满意,直接丢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表示如果活干的漂亮,钱上绝不亏欠,又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跨上骡子离开尕镇,西门昌仍在迷糊王德龙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多牲口和装备,这些天相处下来自己竟然丝毫不知情。年轻的叔叔是个心里装不下事的人,便直接去找王德龙问了个明白。王德龙哈哈一笑,也不相瞒,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王德龙自知这趟干的不是小偷小摸的把戏,几个外地人的底细他素有耳闻,听说是和古董走私有牵连。这可不是轻罪,古董这玩意儿定价容易浮高,一不留神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大案,逮着是杀头的罪过——听到这里,西门昌心里就有些骂娘,心道远方老表不靠谱,这两天的大鱼大肉整不好就是断头饭。
王德龙这种滚刀肉似的人物岂看不出远方表弟的脸色,他压低声音,又说:“你我表兄弟,知根知底,现在我把底露给你,你埋怨哥哥把你往死路上领,可我要是不带着你出来,万一这事做成了,哥哥我衣锦还乡,到时候还在老家土里刨食的你是不是又得埋怨我发财不带着你?”
西门昌顺话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做人不能只看见富贵而忽略危险,自己还是年轻,没活明白。
王德龙又说:“而且你以为哥哥真狠心拉你下水?我的打算就是让你什么都不知情不经手,除了出力之外,你就当个睁眼瞎,这样一来,即便事发被抓,你就告诉警察是被我骗来的苦力,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也就不用负什么责任,顶天就是一从犯,也就是三两年的刑期。”
王德龙这番话一出口,西门昌真为刚才的想法惭愧了,他想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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