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的火光,可以看清敲开铺门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
只是,他的状况明显不是很好。
因为后半夜被人叫起,中年男子显得很不耐烦,只是仔细看清了少年的面容后,顿时脸色大变!
“赶紧关门!”
稳稳扶住少年,中年男子朝着屋子走去,还不忘对着身后的青衣小厮低声吼道。
谨慎的朝着四周看了看,除了阴雨之外,就只有让人心悸的黑夜,夜色黑的令人发寒。
确认并没有其余异常,青衣小厮迅速将门板封上,朝着里屋慌忙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少年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一股刺鼻的草药腥味扑面而来,朝着周围看了看,他正躺在一张梨木雕花大床上,胸口已经被纱布缠满,那些药草腥味,就是他胸前止血草散发出来的。
距离床边不远,中年男子紧张的垛着步子,微秃的头顶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了许多冷汗,甚至泛起了点点油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市井中极其平庸的商贩老板。
此时,看见床榻上的少年清醒过来,中年老板异常尊敬的跪拜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您需要我做什么?”
他虔诚说道。
“咳咳咳……”
少年连声重咳,像是要将肺腑咳出,看着体胖中年圣洁的脸庞,摆了摆手,说道:“马上送我离开上郢城,我必须在天亮以前,到达真正安全的地方。”
……
离开“墨行”回到酒铺,陈七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睡下,反而是走进厨房,将腌制许久的腊肉还有肥肠取了出来,淘了半碗米,洗了几把菜,随后开始做起了晚饭。
半个时辰后,丰盛的菜饭就被端到桌上,挖开里屋的墙角,取出一坛尘封的酒坛,陈七九开始给自己和对面的青衣小厮各自倒了一杯。
只是很普通的糟酒,根本比不得他酒铺里的雪花酿,只是看他认真的样子,好像是这坛最普通的糟酒,比起屋子所有的珍酒加起来还要贵重。
“父亲……”
屋子沉寂的可怕,青衣小厮感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朝着陈七九开口道。
“父亲”两个字一脱口,他的神情就有些不自在,像是因为惧怕一样,而他也的确是在惧怕。
他虽然是陈七九的亲生儿子,但是陈七九却从不允许他叫自己父亲,没有原因,不许就是不许。
只是,青衣小厮意外的,这次陈七九并没像有往日那样对他大发雷霆,怒笞谩骂,反倒是和蔼的朝着他笑了笑,随后端起酒碗示意他陪自己喝一杯。
酒味很辣,也很苦,但是青衣小厮并没有任何不适,这是陈七九第一次陪他喝酒,他很开心。
“那个人……是谁?”
气氛越来越不对,父亲今日发生的变化,就连他都能明显看出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深夜前来的少年。
继续给青衣小厮倒了一杯酒,陈七九眼神有些怀旧,又有着几分悲愁。
“他是一个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借着酒劲,小厮穷追不舍问道,他怕过后自己再没了勇气。
陈七九摇了摇头,自顾喃喃道:“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青衣小厮并没有接着出声,不是他醉了,而是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顺着他的脏腑,鸠毒很快就遍及全身血脉,那是能够毒死先天武者的毒药,他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
看着慢慢倒下的儿子,陈七九脸上满是痛苦与愧疚:“公子的行踪不能暴露,不要怪为父心狠,黄泉道上不孤单,父亲去带你见一个大人物,一个很大的大人物!”
摸了摸青衣小厮的头,陈七九眼神开始发黑,视线变的模糊不清,他还是努力的朝前抓去,生怕路上也没能照顾好他。
鸠毒已经侵蚀进他的大脑,他也要随着儿子离去,他死后,就没人知道那个重要少年的下落了。
有些人,虽然地位卑微,性情粗鄙,但是他们的忠心,却是任何东西都难以换取的,他们为了主家不仅可以自己死,更能亲手杀死最亲的爱人。
翻了桌上的酒坛,倒了手边的蜡烛,无情的火蛇迅速朝着四周蔓延过去,瑰丽的火苗中,陈七九朝着儿子的身旁倒去,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