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派,一派在山门之外,尽是些手拿锋利兵刃的人类,一个个义愤填膺,或英俊美丽或仙风道骨的面容上一片狰狞,似乎在喝骂着什么。另一派是满脸不忿却强自压抑怒火的修士和异兽,山上一派中,一个灰衣男子当先在前,面目混沌看不真切,却仿佛在以一人之力与对方争讨着什么。
看样子,好像是山下的人和山上的人有了什么争端不成?
正诧异间,却见那山下一派中有人突然出手,手中两把短刀腾飞而出,直射山上一脉最当先的一名灰衣人。
仿佛是一个信号,山下那一派众多人士突然一齐出手,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竟然都是冲着那山上一脉领首的灰衣人打去!
那灰衣人面色一变,仓促之上手上捏诀就要接招,一层淡淡光华形成一层光滑的护罩结界,可那短刀却分明已经直射进了灰衣男子的身体——鲜血直流!
吼!
嗷!
呼!
唳!
似有无数声狂吼唳啸之声从那些巨兽口中发出,山上一脉的人动了。
那本来并不很远的距离,却如同天堑一般让人绝望!
那层结界,在无数人的注目中,在无数巨兽的咆哮中——碎了……
那个身影,被那所有璀璨凌厉的光华——淹没了……
那灰衣人身侧突然有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像是刚刚从另外一个世界赶来。
她抱住了他,用胸膛和手臂。
她微笑,他目眦欲裂,那无数光华打在女子身上,没有伤痕,没有血迹。
只是那身影渐渐暗淡,渐渐……消失……
巨大的反震力量将灰衣人远远击飞,口中狂喷的鲜血凄美艳丽。
灰衣人面如死灰,双眼无神,一种莫大的绝望从他身体中蔓延而出……
那种暴躁、凶戾、绝望、血腥、混沌的……灰色气息!
看清了,在这巨大的灰色气息弥漫下,却终于看清那灰衣人的脸了……
没有面目!!!
这灰衣人竟然没有面目!
那些原本还光彩四溢的兵刃,仿佛被灰色气息侵蚀,都变得畏缩了起来。
那山下一派的人却没有畏缩,一个个面有喜色,冲了上来,这一刻,他们的道貌岸然被扔在了一旁,眼中的贪婪,比那灰气的凶戾,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有人看到那灰衣人身体渐渐腾空,也没有人看到那灰色气息在他身后凝聚成四扇羽翼,更没有人看到他肋下又生出双手,四臂四翼,面无五官,腾空而立!
他们只看到那无数灵兽,和灵兽身上那价值连城的……器官!
鲜血不能遮掩它们的光芒,至少在人类的眼中。
天地生养万物以养人。这是天道么?这是注定的么?
难道万物灵长,就一定要是世间唯一吗?难道其他的所有生物,都只能是奴隶和牲畜吗?
一只灵鹿被四个修士围杀,不善争斗的灵兽一身灵力妖力无处可使,于是数百年的修为化为一声悲鸣,伴奏着那四人争夺鹿头鹿角的狰狞面貌。
一只高大的月熊被不知名的红色绳索紧紧束缚,绝望的呼吼一声比一声嘶哑,一声比一声绝望,然而那支长管状的武器仍在它目所能及的地方刺进了它的身躯,刺进了它的胆囊,黄绿色的胆汁将长管注满,颤抖的巨大身躯是因为恐惧还是痛苦?
屠杀?不……
是虐杀!
人性的丑恶在灰色阴霾下被遮掩,所以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在欲1望和贪1婪的促使下释放着。
呼……山风吹过,带着一声如有若无的呼啸。
仿佛头顶三尺的一声叹息,脚下七丈的一声冷笑。
灰衣人终于动了。
仿佛世界不规则倾斜,所有的中心和重心、交点和焦点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或者说……它?
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
它舞动,身侧有一个虚影伴舞。
那虚影,分明就是刚才那个灰衣人。
舞动,舞动……像天地初开时盘古手中的巨斧一劈。
一劈……
他的五官渐渐明晰,渐渐清秀……
那灰衣人仍在舞动,一个人,跳着一支不知名的双人舞。
他微笑着,像是解脱了什么,像是终于能够放开了什么。
灰气弥漫,无数人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帝江!混沌帝江!”
随后,燕雀无声,天地寂寥……
舞吧,舞吧,
随天地初开时起舞,于世界毁灭时终了。
他的舞,或者说——
它的舞,渐渐慢了下来。
渐渐停了下来。
他的身影,渐渐也黯淡了下来。
仿佛天地间所有光芒都随着它的舞,停了下来……
一起停下的,还有无数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