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铺在地上的斑驳砖石一块块都似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吹雨打一样,坑坑洼洼地长满了青苔,只有中心的地方留有一块老旧的黄蒲团,好像常年有人盘坐,显得干净一些。
“我坦白,这事情是棺材那死鸟先提议的,不然我怎么可能找得到你藏起来的鸡圈。”
感受到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掌已经离开了之后,貌似早就习惯了一样,萧器很光棍地交代了一切,然后就提拎着手里的那只鸡,一瘸一拐地自顾自走到青石地的一角,扶着完好的左腿坐了下来。
“呱!呱!不讲义气!呱!萧器!萧——”
一听到萧器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那只叫作棺材的怪鸟立马就跳脚一样怪叫了起来,但还没等牠嚷嚷几句,一块石子就以一种远胜之前萧器的速度飞了过来,将牠从空中打落了下来。
“好了!再敢聒噪,贫道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那道苍老声音满怀森然之意地传了过来,直接就让棺材刚刚张开的黑喙紧紧闭了起来,同样黑漆漆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抹灵动的忌惮,不再出声,只是老老实实地窝在地上。
“要我帮忙吗?”
浑不在意苍老声音中毫不掩饰的煞气,脸上原先呆木的表情就像是一块面具被打碎了一样,渐渐变得灵动了起来。
萧器抬头看向青石地的中心,咧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眯眯地说道:“这些年杀了那么多只鸡,那只死鸟我早就想宰了牠了。”
在青石地中央的黄蒲团上,此时已经盘腿端坐着一道昂藏的身影。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材高大雄伟,头上用一根铁簪别了一个有些歪斜的道髻,双目闭阖,一身浆洗得泛白的道袍虽比萧器身上的黑袍更显陈旧了不少,却也整洁了许多。
只是从老人脸上紧锁的粗重寿眉中,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仙风道骨,一道道深刻的皱纹反倒是将他本就干瘦苍老的面容衬托出了一丝狰狞之色,隐隐约约之间,泛着一股妖异的气息。
“你小子别仗着我不想杀你就成天给我胡闹,等下再收拾你。生魂快不够了,一月之后的飨魂礼不能这么办,也是时候让那只天鬼醒来了。”
老人不客气的言语并没有让萧器脸上的笑容有任何变化,只是莫名摇了摇头,嘴中小声咕哝一句:“真造孽……”
随即,他就拍拍手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穿过青石地,走到了那凛风吹拂的山崖前,长吸一口气,运足气力地冲眼前那一片片白茫茫的云层大喊了一声:
“阿丑,开饭了!”
顿时。
宛如一滴乌沉的墨水在雪白的画纸上徐徐洇开了一样,一丝一缕的白色云气在空中飘荡的同时,陡然化作了漆黑。
那一丝丝的黑气向四周蔓延开来,使得重重的云雾涌动了起来,渐渐化成了一团团的墨云,一张由云雾组成的丑陋巨脸从乌黑的云层中升了起来。
它表情呆滞地睁大着那双黑洞洞的双眼,望着正站在山崖边上的萧器,然后……缓缓张开了一张无底大口,无声无息地咧嘴一笑。
霎时间!
天地仿佛为之一静。
下一瞬,萧器若有所感地低头望去,目光似乎穿过了漆黑的云层,看到了云天之下,一幕让人心神震撼的壮阔景象……
滚滚无边的黑雾以萧器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峰为中心,如云海般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的苍茫大地上蜂拥而起,将方圆百里的这片地域全都围了起来,隔绝一切外界的窥视,形成了四面遮天蔽日的天幕,就像是四道在天地之间矗立的漆黑巨墙!
而这些,只是第一息的变化。
在第二息的时候,那片被黑雾天幕围起来的地域,除萧器他们所在的山峰之外,所有的植被、生灵,全都在一瞬间被吸干了生气一样,生机散绝。
第三息。
大地之上,枯死的万物寸寸碎裂,被风一吹,化作了满天的飞灰……
……
“真造孽啊……”
伸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掌,抓住了从下方飘上来的一点灰烬,萧器扭头看了看四方遥遥天际边,那一面面都突破到云层上来、仿佛与这黑云融为一体的黑雾天幕,再次似是无奈地摇头呢喃了一句。
仅仅三息之间!
天地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雄奇巨变!
而在这百里地域之外的地方,怕是任谁也不会想到。
在那四面漆黑如墨的通天雾障之中,漫天飞扬的灰烬里,屹立着一座奇高的山峰。
山峰之上,瘸腿的黑衣少年正摇头轻叹。
在他身前,一张似鬼似魔的丑陋巨脸在滚滚的黑云中,目光不曾偏移地冲他咧嘴憨笑着。
在他身后,山风拂过青草地,摇曳的花草中,一只名叫棺材的焦毛怪鸟趴在地上,贼兮兮地瞅着那个闭目打坐的冷面老道。
这一切,
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一幅波澜壮阔的玄异画卷,象征着某个崭新的开始……
……
而与此同时,就在数里之外的一座山洞中,一名身着紫袍的老者霍然睁开双眼,目光似是穿透了山壁,望见了那四面矗立在天与地之间的漆黑天幕。
苍老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激动与畏惧之色,从打坐中站起身来,一挥衣袖,一枚玉符从他的袍袖中飞出,化为长虹破空而去,将一道神念传遍了这方疆域。
“桑河上谕,此日,黄泉遗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