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的民屋中传来几声狗吠,许是屋主惊之,便开了门探出头来察看一二。此情此景,在这宁寂的黄昏下,倒别有一番烟火气息,让越心间一暖。
大老远便瞧见了从那山墺里冒出的炊烟,等回到小屋时,便看见了在锅灶前哀声叹气的吕尚子。
“尚子为何事叹气?”解下身上的斗篷,高越问道。
见主子归来,尚子赶忙迎上前接过斗篷,答道:“我们居于这山墺之中已快有两个多月了,从寺中带出来的米粮也将用尽,这往后可怎么办啊?”
“现下,没米粮煮饭了么?”越吃惊问道,便随手打开米缸,看着逐渐裸露的缸底,怔了良久,才想起今日仪容所说之话,方心若渐明。
“就只剩下这些了,现下又正值腊月,山中连个野果子都没有,我们恐是连三日都撑不过。”尚子忧心说道,瞧见此时神色如常的越,心里更是没谱,便乱出主意道:“要不·······等此月入寺送所抄经书之时,公子再开口向住持借些米粮吧!我们虽迁出寺外,但好歹也算入寺进修之人,住持博爱心善,定会答应的。”
“既已迁于山墺,哪有再向寺中伸手要米粮之理?何况自入冬以来,便降雪不止,深山中本就不见一物,那全寺的姑子还皆要靠仅剩的屯粮度日,若有盈余,也是要拿到山下熬稀粥救济难民,你我两个男子,若此时再要寺中接济,岂非良心要不安了。”
“那现下可如何是好?公子总是顾虑太多,又可曾想过这无米可炊对于百姓来说可算是天大的事啊?此时,你我虽与普通百姓无异,但实际上,被驱逐出宫者,一没田没地,二没生存活计,倒还不如个普通百姓。”
闻他此言,越背手沉思良久,也未想出法子。屋外寒风呼啸,轩竹发出阵阵声响,越听罢,略显忧愁,只得缓步踱于案前坐下。瞧着案桌上画下的红梅少女,不禁心生感慨。从前他的生活皆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那时,他眉宇舒淡,终日过着悠闲无比,高雅至极的贵族生活,哪里能想得到今时今日竟要为柴米油盐而紧蹙起的眉头呢?可见,这久居皇宫受人跪拜的太子,一旦被驱逐出宫,倒也穷愁潦倒的不如市井平民。
见他良久未答话,吕尚子唯恐自己一时失言之语而引得他犯痴呆傻,赶忙坐于案前细瞧着他那落寞的脸,见他两眼犯直,便顺着那直直的目光也看向案上铺放的画卷。那画作精良无比,堪称一绝,顿时心中大喜。
“有办法了。”
听见尚子的欢叫,越方才回过神来,看着窃喜的尚子,问道:“何办法?”
只见他拿起案上的画,急声道:“公子酷爱作画,又天赋秉异,画技高超,自出宫一来,也有过不少画作,现下,何不将先前所作之画拿去集市变卖?公子笔下的高山流水,深林古寺皆呈现的惟妙惟肖,定能卖的极好,这样一来,我们不仅缓解了米粮之困,这亲笔画作也被更多的人赏识,岂不是两全其美?”
越听罢,看着幽暗的烛光怔了良久,方才垂下眼眸,喃声道:“现下,我们竟要靠卖画度日了么?”
“公子快别优柔寡断了,现下唯有此法。”
“好,就卖画吧!”在他的催促下,高越决声道,并将目光落到他手中卷好的画卷上,而后抬袖将那画卷拿过,缓声道:“其他画作皆可卖,此画,与我独留。”
见他应允卖画一事,尚子心生喜悦,赶忙将收放的画作都取了出来放置在案桌上,逐一挑选,见皆画的细致逼真,倒心生不舍。
“出宫的这一年里,公子居于这深山之中,所作之画皆就地取景,笔下的高山远顶也格外传神,画风也极是大气豪迈。”瞧着画卷之上的深山古寺,尚子不禁感慨道。
“怎么,可有不舍?”
被他洞察了心思,尚子只好收起画卷,嘟囔道:“不舍也要为了生计割舍,但愿公子的精妙之画能卖给同样懂得赏画之人,要不,可就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