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伯伯可否将易水河行船之径画来与我?”
“公子要这作甚?”
“方才于山路中遇见了面露愁容的祁大夫,心下不解,上前询问才得知那慕容郡长归乡探亲重金求渡一事,您腿伤未愈,行动不便,此事既拒不得,那明日便由仪止代您操舟出海罢。”
“那易水河洲众多,河道弯曲回旋,每至深秋时节,河湾之上还有漫天飞舞的葭絮,绵绵延延,似雪飞雪,是雾非雾,糊人视线,让行船操舟者极易迷失方向,多年来,若非熟路之人,很难周全到达彼岸。”那老者仰面轻叹,神色间充满敬畏之意,而后转口道:“仪止公子好意,老朽心领了,但易水操舟一事,却是代劳不得,若有不测,老朽担待不起。”
越听之,再拜道:“仪止虽从未下水操船,但也曾于古书中得知,易水乃东西走向,横亘于两山之间,河道及其宽阔,堪比江海,其间洲岛遍布,细算之共二十六座,洲岛之上葭草遍地,因此行舟之人必须谨慎仔细,朝南北之向,不得有半分偏移,更不得被那飘来的葭絮所扰,途中定要心无旁骛,再九拐十八弯,方可周全行至对岸。”
听了此言,卫老儿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鲜有的震惊之色,他眸子幽深,瞧着眼前这位周身贵气,眉宇从容舒淡的男子,不禁心生叹畏。想来,他自幼随阿爹出海,终日于行船上瞧着易水河之景,唯感那河道的蜿蜒曲折,不可捉摸,至成年后接手阿爹的操舟渡人之业,方才对那易水河之况略懂一二,如此独行,来回于那曲折的河道提心吊胆穿梭了尽一载,方才达驾轻就熟之境,能随心所意之态,虽极为熟路,但那洲岛之数,他于江河中飘零了尽二十载,也才微微摸清。而眼前这尚未及冠的男子,竟精通易水之况,懂行船之法,还能准确道出河道洲岛之数,可谓是此间第一人,当真是奇了。良久,那老者方才面色舒缓,捋须轻笑,道:
“想不到仪止公子是如此见识广博之人,方才所言,句句精准,明日操舟出海一事,就由你及葭儿替代老夫罢,葭儿虽尚年幼,但到底是于易河上长大之人,或许能帮上公子一二。”
立在一侧的小葭儿,听了此话,轻轻点头。
翌日,秋风萧瑟,天色阴沉,深山微寒,叶落遍地。葭儿携带了些许干粮,便披着那淡粉的披风独自往山下走去,于山脚处瞧见早已等候着的高越,便欢步跑了过去,两人相伴一道行至易水河畔。
河面水波荡漾,岸前停泊的小船随波微浮,琐碎的打水声时不时传来。许是今日天色不佳,河岸村落行人甚少,四下皆沉寂,只于那村落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狗吠。所需渡河之人尚未到来,他们只好立于河畔等候。
忽的,村落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闻之,赶紧侧目,只见暗沉的天色下,一位神情桀骜的少年高扬马鞭,驾车朝他们狂奔而来,高越见之,赶忙护着葭儿退至一边。
于河畔前,来人猛拉缰绳,同时,骏马抬蹄嘶鸣,后方马车倏然停住,扬起阵阵尘土。在那飞扬的尘土间,越方才认清这渡河之人正是那日于闹市中策马的少年——慕容昌胤。
“今日操舟之人原来是旧相识。”马车停稳,慕容昌胤跳下车,瞟了他们一眼道。
“慕容公子向来都喜欢如此纵马于市么?”
“公子?”那少年不悦皱眉,纠正道:“不是告诉过你们,日后再次相见要叫我慕容少爷的么?”又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村落巷道上,郡长慕容元徽携一老仆骑马正赶往这边,少年见之,神色一凝,暗道不好,便赶忙将马车上的帘子拉开,并冲立在一旁的高越使唤道:“你赶紧的,把车上这大盒小盒的全搬到船上去。”
越闻之,不多言语,便动手开般,葭儿见状,也赶忙上前帮忙。
“你这臭小子,不过吃个饭的功夫,便不羁至此,独自驾马车前行,将我和你爹仍在后头。”马蹄停住,那老仆人尚未下马,便数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