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方才是吾等唐突,不懂易水行船之道,搅扰了那位仪止公子。”
“仪止哥哥素日极为和善悠容,定不会介意此事,大人不必挂怀。”葭儿宽慰道。
烟水浩渺,薄雾微茫,孤舟于江心缓行,远山乌黑,幽深险峻,四下万籁俱寂,唯有猿声不绝于耳。时至正午,薄雾将散,那三位渡河之客取出盒中饭食,于船舱前用之,中途欲邀高越葭儿两人,却以要专心操船为由而被婉拒,只好作罢。
“好生奇怪。”用饭时,慕容元徽瞧着那撑船的高越喃声道。
老仆闻见此话,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男子,问道“那公子不过是皮相生的好些,此外一切皆如常人,何来奇怪之说?”
顿了良久,暗自思虑过后,慕容元徽方才叹声道:“自古以来,不乏皮相极佳之人,却大多是风流俊美之状,眼前这公子虽容颜也是极其俊美,但粗衣难掩非凡之气宇,且举手投足皆是贵气之态,加之他笔下高超精绝的画技,及对这易水河道的熟识之程度,想必其真实身份并非山野村夫,而是·······非富即贵之人。”
“非富即贵?”念此四字,在侧的慕容昌胤不禁喷了一口饭,而后张口大笑,放肆至极,道:“爹,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就他还非富即贵?再者,若真是那富贵之人还能在闹市卖画求生能于此地为我们撑船么?依我看,他不过就是个生得好看点的山野村夫罢了。”
肆笑之声回响于江面,那慕容元徽见其儿之态,神色一凝,低声斥道:“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臭小子,以后对人都承让着些,别尽给我闯祸。”
“是,是,是。”那少年虽笑声不断,却连声应和,而后低头忙扒了几口饭。
听见船那头传来的笑声,葭儿忍不住望了几回,又转眼瞧着握篙撑船心如止水的高越,沉思片刻,方从船篷前的包袱中翻找出今晨所携的干粮,递给他,并轻声道:
“虽然凉了,但仍可饱腹,仪止哥哥撑了大半日的船,且先吃些罢。”
原本淡然望着前方江面的越垂眸,瞧着那递来的馒头,冲小葭儿微微一笑,轻声道:“哥哥不饿,葭儿吃吧。”
葭儿冲他灿笑,而后便俯身坐在船头,捧着那个馒头慢慢啃了起来。秋风渐起,河洲之上,遍地葭草起伏,空中葭絮飞扬,悄落江面。
“哥哥,我们还有多久可以上岸?”
“路程已过半,大概还需两个时辰。”
等孤舟九拐十八弯,绕过全部洲岛之后,方才驶入开阔无险之境,此处薄雾消散,葭絮减少,无风无浪,可远见前方将抵之岸。慕容昌胤见之,心情大好,便起身出了船舱,立在外头舒展着愈僵的筋骨,抬眸转身之间,便瞧见那一大一小立在船头操舟的两人,不禁在嘴角勾起不屑之笑。
空中似有雁群飞过,传来的啊呀叫声回荡在江面。船外三人闻之,皆仰首观望,只见那雁群排列整齐,扇翅一致,正从头顶掠过,向南面飞去。
此时,慕容昌胤回过神,恰瞧见那身着披风的垂髫少女正仰望着那雁群,目不斜视,脸上满是向往虔诚之色,年少气盛的他不禁顿生戏弄之意,露出邪魅之笑,冲那少女道:
“很喜欢雁么?本少爷与你射来。”
言罢,他卸下所负之弓,握于手中,又从身后抽出箭,上于弓弦之上,将其拉满,瞄准那南飞的雁群。嗖——嗖——嗖——连发了数十箭,箭声于耳畔回响。少顷,数十只大燕带箭落入江中,雁血晕染了那一小块江面。雁群消失,本就阴沉的天空,仅剩下沉寂之色。
葭儿看着江中漂浮的雁尸,看着那铺满鲜血的江心,神色愕然,良久未说话。越唯恐她受到惊吓,便抬手用长袖将她护住,挡住那残忍之景,方转身对那桀骜不逊的少年道:“慕容少爷对自己所爱之物一向都是要如此置于死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