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一饮而下。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桌案上的那份宣战书,赫然映入眼帘。陈国向东麓宣战,是在君颢意料之中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才不过三天的时间而已,陈国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按照宣战书上的所定的日期,是在肃杀的十月。如今已然进入八月,而且朝中的军队大部分都被王启波所控制。只是要兵部派出军队,谁料到王启波会提出“裁减军队”这个条件呢。
当初君颢身子不适,将朝政交由楚云宏代理的时候。王启波就曾提出这个条件,那个时候君颢尚在病榻,自然也没有给出什么结果。而今王启波利用此次战争,竟又提出了那个条件。
其实君颢心知肚明,什么裁减军队。不过是趁着这个空当儿,将那些人都换做他自己的心腹罢了。就好像是当初的柳家一样,倘或真的是这样,这支军队可就是改名换姓了。
陈国使者等着下文,还在国宾馆住着。君颢自然要给人家一个答复,不然总是这么耗着,总归不是办法。他要婉凝研磨,然后拿出笔来在白净的信笺上,写下给陈国的回书。
不管怎么说,接受这场战争是必然的。而且王启波领兵多年,此番定然能够将陈国打得毫无反手之力。在君颢看来,他必须要为他自己,为东麓这片国土打下一个稳固的江山,为将来一统天下做准备。
看着王连瑛将回书送去国宾馆后,君颢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窗外风声渐渐小了些,倒是雨势不减。他绕过一道大插屏,看着那张羊皮地图思虑着什么。陈国地处平原,却是一个大大的缺陷。
然而若要渡过滚滚黄河,去往陈国的都城阳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上次萧易寒去的时候,因为是一个人前行,自然是随着渡船而去。可如今是东麓的军队过河,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咱们可以借道宋国,”一旁的婉凝指着上面陈国的近邻,若有所思道,“然后从息烽口横穿过去,便可达到阳城。”顺着婉凝手指的方向,君颢认得出来,若从息烽口穿过便可到达阳城的小镇露岩。
其实说到宋国,东麓尚且与宋国还有一段姻亲。还是三十年前东麓的成祖皇帝在位时,曾经迎娶了陈国的长公主为妻。后来这个长公主红颜薄命,成祖皇帝还为她诵经超度。
相比这层关系,宋国定然不会拒绝。而且这条道路比直接从黄河穿过,至少要多出一倍的路程。而且既要借道宋国,势必会惊扰了陈国,陈国会不会提前部署。或者是,陈国会买通宋国。各种可能,都要想得到才是。
“宋国国君历来昏庸,尤其是现在的宋景公,”婉凝一一分析,“假若答应给他好处,借道宋国又有何难?”“给他好处,倒不如顺势灭了他!”君颢的话语中,透露着势在必得的样子。
“凝儿还是太过心慈手软,”君颢望着羊皮地图,似乎可以看得见中原大地上的烽火狼烟,“早年姻亲谁会记得?与他好处不过是割让土地,受苦的还是百姓。只要宋国肯归降于我东麓,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
琉璃瓦上,闪耀着流霞的色彩。残存在瓦檐上的雨水,被风一吹便滑落下来。坠落在半空,好像是透明的珍珠。晶莹,无暇。正阳殿的殿堂,君颢正在静静地看着书,阳光折射进美丽的颜色。
当王启波被婉凝带着走入殿堂时,心里其实是知道的。这必然是君颢有求于自己,而且距离开战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但见君颢一面看着书,一面对婉凝道:“凝儿先去沏茶,朕有话要对王尚书说。”
支走了婉凝,屋子里只剩下君颢和王启波。他慢慢地放下书,然后走到王启波的跟前,命令式的口吻道:“陈国已然下了战书,你想必也是知道的。朕任命你为镇平将军,十月踏平陈国!”
这番话说的甚是慷慨激昂,王启波心里却还在想着裁军的事情。不料尚未说出口,却被君颢拍着肩膀道:“倘或不是王尚书的帮助,朕如何也不会复国成功。先前你说的裁军一事,朕答应你便是。”
可是王启波听错了?他看着君颢坚定的眼神,心里也安定了下来。随即拱手道:“微臣蒙受皇恩,自当为皇上效力!皇上且放心,微臣定会让陈国成为我东麓的国土——”
听着王启波如此说,君颢甚是满意。他将王启波带到羊皮地图前,然后细细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随后指着陈国和宋国的那片疆域,转而对王启波道:“宋陈两国,都要拿下,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此时婉凝已经端上了沏好的茶水,笑着对王启波道:“凝儿平素最是敬佩王将军,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便以茶代酒,祝王将军旗开得胜!”说罢,婉凝便将茶水饮下,眉眼间透露着丝丝笑意。
“我王启波能够得到燕姑娘的垂青,可真是三生有幸!”王启波有些受宠若惊,说不知道宫里除了皇后娘娘,便是这御前侍女了。如果要得到皇上的青睐,势必先要得到婉凝的看重才是。
何况在王启波看来,当初婉凝让他刺杀秀女,后来又让他追寻逃跑的江苓嫣。姑且不论其中因由,都可以看出婉凝的心思是什么。毕竟,王启波才是幕后真凶。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依靠的山头才是。
有风吹来,撩拨着婉凝额前的发丝。桌案上的信笺有些凌乱,婉凝伸出手来整理着。却无意之间,翻到了一本册子。一时好奇,她不觉翻出来看,竟然是府库令那里的账册。
这么说来,君颢也是已经知道了的。这本册子大约也是楚云宏交给他的吧,照此推算。君颢也是准备好了,如何对付王启波。只是如今大战在即,理应放下其他事情,等到最后再说吧。
“殿下也还真是有帝王之谋,“婉凝便将那本册子,还有楚云宏如何从府库令那里查到那锭金子的去向。在婉凝看来,楚云宏的谋略丝毫不差楚君颢。不过她不明白,这会子拿到账册,那又如何支取开战时的军饷?要知道,那些军饷也是要从兵部府库登记造册的呀。
“这是历年兵部所花费的银子,看来王启波说的没错,裁军势在必行。”君颢故意把这本册子放在桌案上,就是要明白的告诉王启波。他要王启波裁军,是一定要执行的。
难怪,难怪方才王启波答应的如此爽快。原来是这个缘故!婉凝不觉细细的翻看账簿,上面累积的军费多达几百万两!王启波要裁军,看来也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君颢暂时不处置他,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欲擒故纵,是一个很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