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大若是个技术活儿。
从小到大,季萱向来都是被他哄的, 但是如果大若真的生气了, 那后果,也是真的严重。这一次, 她不但背着他跟顾辰联系, 还为了他一句话就独自留在凌海等候。用大若的话来说这特么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望夫石,他丫的!
季萱知道得罪大若可以,哪怕弄坏了他价值百万的作品,哪怕伤他的心说从来只把他当哥哥, 都行, 但是, 糟贱她自己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尤其是为了这么个“专特么捡下剑(贱)练的主儿”!
而且这一次,不光大发雷霆骂了顾辰祖宗十几代,捎带脚的说再也不管她了, “小姑奶奶你愿意干啥干啥!往后特么哭也隔过我的坟头去!”
能不怕么?等着他回来, 一直等到过了正月十五, 人回来了可并没有跟“小姑奶奶”联系,还是从他助手那里得到消息, 季萱才跑去。
也不会说什么, 就在一旁陪着他,看他给助手布置工作, 看他自己做石膏。吃饭的时候, 他不招呼她, 即便助手买了她的饭摆在他身边,她也不过去,就在一旁安静地喝牛奶。
一物降一物。
大概到晚饭的时候,他憋不住了,喝斥她修仙别在他跟前儿修,过来吃饭!于是,季萱吃了半碗面条。饿了一天,仍然吃不下,比起张记的汤面实在差太多了,没法有胃口。
火大,气是还没消,但是终于还是开始讨论他的人物画构想。上次在小屋拍的照片,她在窗边,长发、长裙、慵懒的冬日阳光和窗帘,他为此做了版画,线条简单、粗犷,黑白的冲击力非常强。
就是这一幅触发了他的灵感,他说想撩起她的发。季萱看了他的构思,答应了。
每天晚上两个小时。
助手们都下班走了,偌大的工作室只有他们两个。这一次,没有浓烈压抑的色彩,没有妖艳而绝望的唇,只有白色的被单,和她的身体。
长发是他亲手挽起,松松的发髻落下发丝;被单裹在胸前,抱着膝,美丽修长的手臂,漂亮的锁骨,被单下露出调皮的小脚和翘起的脚趾。
白色,是最没有形状又最强烈的色彩,可以给人无限的遐想。褶皱、慵懒,衬着她白皙光滑的肌肤,即便是白色也无法淹没她的美,更纯粹,更细致。他抱着肩,可以看她很久,她的眼睛,恬淡,倔强,是一个世界的灵魂,那里,她是一切,坚强无比。
窗外下起了雨,淅沥沥的。
今天时间比较长,快三个小时了。大若创作一旦进入状态,就是忘我,忘时间,忘掉周围所有。画疯了的时候,他曾经一年创作了十幅作品,两幅赠于母校美院收藏,八幅拍出高价。这样的作品能有两三幅就已经算是高产画家,这期间他还有无数的小作品。他就是这样,不肯让灵感在脑子里枯竭,不许停下来。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季萱起身走过去,看着画。他还是不怎么跟她说话,但是季萱知道,会说的。
钱方若挤了洗手液在湿巾上,边擦手边看着她,“非要把画拿回来?”
女孩抿了下唇,没吭声,在他身边,美丽,诱惑,是他刚刚灵感爆发的所在,钱方若靠在了桌子上,把湿巾扔到一边,瞪了她一眼,“死犟!”
“我去换衣服了。”
说着季萱转身走,后面跟来一句,“要拿,咱直接碰头找梁家。”
嗯?季萱扭头,“什么?”
“会会梁家。她家老爷子买过我的画,年前有个慈善晚宴给我贴子,我没去。本来不想进他们的圈子,那些人除了钱,我也跟他们说不了什么。既然你非拗着,咱就去。见她老爷子,她娘,她哥,她姐,然后,咱们慢慢儿地,算账。”
季萱蹙了眉,“不要吧。”
“怎么?你还心疼他?”
“不是。我是觉得,画不在梁心妮手里。”
“不管在他俩谁手里都是那小子起的根儿!哼,”钱方若冷笑,“他不要脸,梁家要。他最好识趣儿早点还给咱,小心成龙快婿的事让他自己给搅和了,毁他卖身大价钱!”
……
本来就晚了,又说了半天话,等钱方若开车把季萱送回来已经十一点了,车开不进弄堂,他要去泊车,季萱没让,“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太晚了,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等你泊车再走过来好麻烦,我累了。”
钱方若想想也是,“那好,我就在路边,你进去,到了给我打电话,五分钟收不到,我就进来了。”
“那我得走多快啊。下雨呢,十分钟。”
“嗯。”
弄堂的灯本来就不亮,加了雨丝,越发朦朦胧胧的。季萱撑着伞走着,曾经空荡荡、弄堂的回音被雨丝添满,一点脚步声都踩不出。
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大若的提议,她答应了。梁家一向推崇艺术,在国际艺术中心长期资助画廊,两个女儿也都是学画的,不论是否真的能欣赏,梁乃轩收藏了大批艺术珍藏,其中包括两幅大若的画。只要大若主动,很快就会成为梁家的坐上宾,那样,就像他说的,即便他不开口,也会对顾辰造成威慑。
“别特么给脸不要脸!”这是大若对顾辰的最后通牒。
如果走这条路,她就再也没有必要等他的消息……
弄堂深,心思也明明占着,可不知怎么得,走了没多久,季萱就莫名地停了脚步。雨伞下,心怦怦地跳,轻轻地,轻轻地抬起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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