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屋内,火焰在噼里啪啦的飞溅,一口大锅架在上面。里面的沸油汩汩的冒出泡来,又沉下去,再冒出泡来,最后还是沉下去。
“兄弟们,这锅里面全是油。一会儿堂主会蒙上自己的眼睛,我把黄豆从上面撒下去,中间会夹着一颗花生。堂主说了,如果他抓不到这粒花生,就算你们赢,今晚上请所有人喝酒。但是如果堂主赢了,就由你们来出钱喝酒。赌不赌哇?”
冯晟有些紧张却故作镇定的问着,底下都是一片叫好声。
“没关系,相信我。”唐寅拍了拍冯晟的肩膀,依旧是让人宽心的话语。
冯晟点了点头,待唐寅把眼睛蒙上以后,一只手抓起木盆,搭在油锅上空。就像往空气里那么随意一抓,手臂抖了抖。
下一秒,盆里的豆子还有一颗花生像下雨似的往下落,发出哧哧的声音。
唐寅脸上写满无所谓。
很快,耳朵一动,手掌一翻,在豆子雨中,一颗花生就俏生生的停在一根手指上面。但是手掌阻挡了很多豆子,它们在往外蹦。唐寅握紧了花生,把这些豆子都挡回到锅里去,做得似乎很轻松。
底下又是一片叫好声。
“堂主您是怎么做到的?”底下有好事的帮众问。
唐寅笑了笑,拍一下手道:“听声音。”
说完,摘下眼罩,看了看冯晟一脸吃惊的模样。
街上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着,唐寅带着冯晟走出去。
“冯晟啊,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堂主,这是雨声啊。”
“那什么是雨?”
“现在正在下着的就是雨。这雨从九天之上来,再到这尘世之间去。雨便是雨啊。”
“为什么要下雨?”
“因为老天留不住它吧。”
“你错了。”
冯晟莫名其妙,不知道唐寅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两人一齐走到了屋檐下,唐寅开口道:“冯晟,你把手伸出去。”
冯晟的手上接住雨水,更多的雨水从手里滑过。
“现在是什么感觉?”唐寅问。
“水从高处滴落的感觉。”冯晟一脸无语。
“雨从天上下来,就是要来洗刷这世间所有不干净的东西的。它们是神圣的、是正义的。但是,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这才是真正需要洗刷的啊。”
咬着牙,唐寅将身形探进雨幕,默默看着从天上冲刷下来的雨珠模糊了双眼。
随后,唐寅不自觉地看向了欢喜街巷口的方向。
春雨隐隐变大,欢喜街边,没处躲雨的行人仓皇在街上奔跑。
进入土地庙的街口,一个乞丐,衣不蔽体坐在那里,浑身脏兮兮的满是污秽,捧着一只破烂了几处的碗,可怜巴巴的望着冒雨经过的行人。他一条腿膝盖以下已经乌青,扭曲变形的厉害。
“....吃的..我好饿啊....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乞丐极度饥饿的颤抖着,高举着破碗当然不是在向老天乞讨,而是将渴望、绝望、饥饿的目光祈求着来来去去的行人。
匆匆前来的艾晗,看不下去了。
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银两放进了乞丐的碗里,嘴中轻声说道:“拿着吧,去买点吃的。”
那乞丐很是感激的冲艾晗点了点头,口中不停地念着“谢谢”的字眼。
随后,艾晗轻叹了口气,转身朝土地庙走来。走出十余丈,身后突然响起混乱,艾晗转过身看去,七八个乞丐蜂拥过去抢走了那乞丐的碗。
乞丐被拽倒在地上,伸出手去不知在够着什么。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唉,老天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艾晗叹了口气,心里充满尖锐的隐痛,继续往土地庙走过去。路过的洪门弟子跟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走到唐寅跟前才发觉有人看着自己。
“唐堂主...”艾晗有些紧张,怕唐寅又会责怪自己不够心狠,没有履行洪门的宗旨。
“没事,只要你觉得无愧于心。”唐寅似乎并没有介意,扬一扬头发上的雨珠,“说说吧,打探到什么情报了。”
“王嘉胤现在在白莲教的地位十分尴尬,姬郁非对他愈来愈疏远,他心情不好便去弄情阁快活。不过据我观察倒不是去寻欢作乐,只是听曲吟诗罢了,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在弄情阁里还挺受欢迎。”
唐寅看了看身旁的冯晟,两人会意一笑。
.......
繁华的京城很热闹,洪门在这里的势力也很大。唐寅这几天经常去的地方,除了茶坊,就是弄情阁了。
整个茶坊三楼被唐寅包下来,给了小嫣儿住。
“唐哥哥,又来了啊。”小嫣儿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过来。
唐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她的声音。
“这是铁皮石斛草籽,看起来和土党参草籽没什么区别。因为没有什么气味,只能从外形上看。铁皮石斛草籽看上一眼,混在土党参草籽中一般人根本找不出。”
冯晟在教授小嫣儿关于药草的知识,不知道图个什么,唐寅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
“土党参草籽只能用来喂鸟,但铁皮石斛草籽就不同了,它不仅能明目、清神、疗伤、驱邪,还能增益补血。以前的时候,母亲就会些药草知识,还要我记牢这些。我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现在好啦,用处就是教给小嫣儿了。”
小嫣儿认真的点点头。
十里外有花绽放,街上的小虫微微摩擦翅膀。
“蹬蹬蹬——”
一阵脚步声从楼下响起,艾晗小喘着粗气跑上来,对着唐寅耳语道:“唐堂主,王嘉胤又到弄情阁去了。”
“嗯。”
夏季的天气就是诡异莫测,一会儿晴空万里的地方,很快便暗了下来。一片阴云遮盖过来城南的上空,漫漫长卷而袭,大风将弄情阁上的映红旗帜吹的猎猎作响。
“白莲教的人通知了没有?”
唐寅悠悠地走在赶往弄情阁的街道上,开口问道。
“禀唐堂主,鱼儿已经上钩。剩下的就是看你的演技了。”艾晗跟在唐寅身侧说着。
“完事之后,你安排血滴子几个人暗中监视着白莲教内部的动向,另外也要保护好王嘉胤的安危。有紧急情况的话,无须通报直接行动,确保王嘉胤安然无恙才可。”
“唐堂主....这王嘉胤你就那么看得起他?”
“不是我看得起他,只是不想这么个人才糟蹋在姬郁非手里罢了。”
“王嘉胤!”走到弄情阁前,唐寅就这样吆喝了一声。
还未等人多想,“砰——”
楼上打破窗帷,一道身影提着两柄弯刀跳下来,刀锋直指唐寅。
正是一肚子闷气的王嘉胤。
“看我如何取你性命!”
虽然仅仅见过一面,也知晓唐寅功夫的了得,但是王嘉胤仍然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噹——
身后的艾晗抽刀抵上去,两道身影顿时纠缠在一起。而唐寅看也不看,便是向弄情阁内走去。
王嘉胤一只脚猛地往后踏去,溅起泥土,踏着灰尘连步后退着。艾晗手执一柄开山刀劈开空气,从王嘉胤鼻尖擦着过去。
随即,王嘉胤身子一斜,左脚错开这一刀。很快第二刀又从王嘉胤小腹划过,一块麻布缓缓飘落下来,所幸这一刀并没有伤及皮肉。
王嘉胤身形狼狈而退,抵在了弄情阁侧楼一根廊下的木柱上。
眼前,刀锋再一次砍来。王嘉胤双臂一勾,双刀绞在腰间,身形顺着柱子逆上攀延过去。下面砰地一声,艾晗刀锋切在木柱上。
看着倒挂在廊上、腰挎双刀的王嘉胤,艾晗突然笑了:
“兄弟,今日就打到这里如何?你看看屋内你要杀的人,正躲在那里喝酒快活呢,倒是比你在这里玩命的厮杀强上许多了。”
“好罢,我打不过你,今日不打就是。”
王嘉胤双臂收开,从廊上翻身下来。背上已被汗水浸透,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像是找个由头下一下台阶,便咕哝道:“这贼老天,晌午还好好的天,说阴就阴。”
两人来到弄情阁内,唐寅坐在最显眼的桌上,一座小炉上放一口小锅,腾腾的煮着肉食。唐寅朝着小炉的进风口扇着蒲扇,煮烂熟的狗肉散发着阵阵香气,旁边更是立着三坛好酒。
王嘉胤刚跨过门槛,便见到唐寅招呼着他过去坐下。尽管心里极度抗拒,但还是忍不住那狗肉的香气,心想唐寅要是想杀自己早就动手了,还怕肉里有毒、酒里有药不成?
于是,王嘉胤大剌剌的走过去坐下,出于礼貌还是拱了拱手的道:“说起来,我早就输了。若是以命相搏,恐怕就是有十条命也打不过。多谢你们的手下留情,尽管我们现在是对手,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哈哈,你就不要说了。坐在这里吃肉喝酒多痛快啊。还是唐堂主会享受,我跟你打的不可开交,他倒是在这里吃肉喝酒呢。”艾晗也拉开一把椅子,嘻嘻道。
“你们杀又不杀我,还邀我在这里吃肉喝酒,到底几个意思?”
艾晗没再说话,唐寅笑看了眼王嘉胤,将锅里的肉分出来盛到艾晗的碗中,又给王嘉胤盛了一碗。艾晗手里也没有闲着,给三人的碗中倒满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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