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没有再去管梅落云,甚至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拼死救下她的儿子。
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月光似已被染成了血色,暗红一片。
杀戮还在继续,哀嚎惨叫声也在继续。不断有人在倒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更多的人死去了。
明月不知何时已躲进了云中,便是月亮也不忍直视这血腥的杀戮场面吧。
忽然又刮起了狂风。
渐渐的,原本晴朗月明的夜空已是乌云满天,接着,一场秋雨狂暴的落下,洗刷着人间的罪恶。
雨声渐渐的将哀嚎声淹没了,也不知是不是这场杀戮已经停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清水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一夜,清水山庄的人无一幸免。
除了杨晓风三兄妹。
不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之所以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死了,是因为后来落雪谷的人在清理清水山庄死难者的遗体将其下葬的时候没有找到他们三兄妹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兄妹去哪儿了。
再也没有人听说过有关他们三兄妹的任何消息。
他们三兄妹就和清水山庄这个名字一样,从此在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更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屋子里很阴暗,也很潮湿。当杨晓风醒来的时候,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坚硬的地板上。
外面死一样的寂静。墙角有熙熙索索的响动,想来是老鼠吧。
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杨晓风挣扎着爬起来,立刻便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紧接着再次爬了起来,当然也再次摔了下去。他又再次爬起来,又再次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次,两次,三次……。
数十次后,他到底还是爬了起来。手扶着木桌勉强站住,他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他已经好长时间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阳光从粗劣的木窗中穿进来,忧伤的碎了一地。
借着残阳的余光,他终于看清了这里。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土筑的墙,顶上盖着草,除了一张桌子,这里空无一物。
他的手动了动,碰到了桌上的一样东西,是一个粗瓷大碗,碗里盛着满满一碗粗粥。
杨晓风费力的端起碗,一口气将粥全喝了下去。那粥冷的就好像冰渣子一样。
他那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早已经空空如也的胃顿时一阵痉挛,感觉马上就要呕吐出来,但他却强忍着又压了下去,因为他要活着。
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有时候活着才是最艰难的。而比活着更艰难的是不得不活着。
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不得不活着,他也必须活着。
他要报仇。
他要报他杀亲灭门的血海深仇。
现在,他的人生唯独就还只剩下报仇。
老天让他活着,就是为了让他报仇。
报仇已经成了他的宿命,无法逃脱的宿命。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除了报仇的执念外,他已经不想再知道任何其它事。
除了惨死的亲人外,他已经不会再挂念任何人。
杨晓风不知道,此刻,李木清就站在屋外。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他也已经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这就说明,杨晓风已经醒了。
他知道他迟早会醒的。
向前一步,手也已伸出,他本想推门进去看看他的。
但迟疑了片刻后,李木清伸出的手终究还是又收了回来,踏出的脚也一并收了回来。随即,更是直接大步走开了去。
他到底还是没有进去看一看杨晓风,就连一眼都没有。
李木清很清楚,虽然自己从杀手的剑下救下了杨晓风的命,但是否能够坚强的活下去,终究还是取决于他自己内心的勇气。
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如果他不能勇敢的从悲痛中走出来,那么,即便他还活着,也不过就只是一具在伤痛中沉沦,煎熬的行尸走肉而已。
直到好久后,李木清听到身后传来了“咯吱”一声。
他的脚步终于停下,随即轻声淡笑了起来,笑得很欣慰。因为他知道,刚刚那声音,是杨晓风打开了房门。
他既然有勇气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那就说明,他同样会有足够的勇气从心底的伤痛中走出来。
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暂且交给时间。
伤口总会被时间抚平,进而结痂,痊愈。
相信假以时日,杨晓风一定还会重新变回当初的那个少年,那个善良、豁达、洒脱的阳光少年。
那个像风一般的少年,像风一般沉稳,像风一般温和的少年。
因为他本身一直保持着风一般平和的本质,并且他始终都有着一颗像风一般善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