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宋栗儿,很柔软很柔软的一个名字,课说实话,安宁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她那样活的坚硬的人。
宋栗儿和她,是大学舍友,虽然时舍友,说实话,她真没见过她几回。
从军训时就开始做兼职的宋栗儿,在安宁的定位里就是个奇葩,刚开始谁也不了解谁吗,安宁也不知道,她其实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走到了这个她一点都看不上的大学,跟她做了舍友。
后来慢慢熟了,安宁才慢慢清楚她的情况。其实她从来不会说她有多艰难,从来不会诉苦,安宁若知道的这些,还是因为和她关系最好,而从她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提取出来的。
她妈妈结了三次婚,离了三次婚,结一次婚生一个孩子,离了婚孩子都归她,宋栗儿是最大的那个。
下边还有连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妈妈,吸毒。
这是安宁想都没法想的生活。
但是宋栗儿就这么一个人扛着扛下来了,十四岁就一个人把她妈妈送去了戒毒所,自己带着两个弟弟生活,两个弟弟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宋栗儿不肯把他们送去孤儿院,她自己一个人上学,还要送两个弟弟上学,再加上他们三个的生活费用。她能怎么办,她只能玩了命的打工,做兼职。
她真的是典型的灰姑娘,但是现实中真的没有王子。
但她只是人,不是神,她只有很少的时间来学习,所以她就算在学习上也拼了命也只能来上一个一般的大学。
然后继续这样的生活。
宋栗儿有一次在夜店被客人灌醉了之后回来对安宁说:“安宁,我总觉得我扛到大学毕业就好了,只要我能扛到就好了,就好了,真的。”
安宁听着都想哭,跟宋栗儿比,她那些自以为孤独难过到扛不下去的情绪,算什么啊?
就是宋栗儿,对安宁说过:“安宁,我将来一定不要穷,一定要出人头地。”
安宁忽然就有些想她。
她们俩都是性格很淡的人,平时只有真的有事才会联系,所以大学毕业后就很少联系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她了。
安宁继续试图说服林澈:“你还是太小,太单纯,并不是所有社会底层的人都像你认识的这些一样,虽然穷,但还是有梦想有目标,也愿意以善意来待人,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我们在公交车上见到的那个大妈,很多人其实都是那样的。”
被安宁打上了“单纯”的标签,林澈很不高兴,毕竟,说一个女生单纯,是夸人的,但说一个男生单纯,总觉得像是在骂他傻。
所以他忍不住想刺一刺安宁:“是啊,所以你就那么神勇的把人家冷嘲热讽了一番。”
安宁的弱点林澈还是知道一点的,她对自己的定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冷女神,但她其实只是一个容易冲动的女神经。
虽然林澈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但安宁显然总是对自己这一点很失望。
听林澈这么一说,安宁果然瞬间就懊恼了起来,一直在画着的笔也停了下来,指着林澈的鼻尖:“这件事能不能就不要再提了,我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大妈吵架很丢人很丢份。”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自己呀。
林澈看见安宁懊恼的神色,他又不忍了:“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接着画。”
安宁又提起了笔,不过显然刚才突发奇想时的兴奋劲已经过了,现在画的怏怏的。
林澈以为她还在生气呢,生硬的转了话题:“安宁,你知不知道,你很喜欢教育人。”
说完了又想抽自己一巴掌,他这找的什么话题呀。
只是安宁倒是不在意:“我知道呀,所以我曾经还想过当老师来着。”
安宁低头看了林澈一眼,接着画:“是不是觉得我总是说你,很烦人?”
林澈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有。”
安宁表示不相信:“行了,你就不要不承认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很烦人。但是我老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如果我看到有人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而我又没提醒他的话,我会有罪恶感的。你不想听就当没听见就行了。”
林澈心里想着,想听啊,怎么会不想听呢,你这样说着我管着我,总让我感觉你好像离我很近似的。
“问你几个问题呗。”安宁继续涂涂抹抹。
“你说。”
“你跟他们几个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
“哦,他们呀,不打不相识,大概一年前吧,他们中的几个男生有时候会去我们学校打篮球,那次因为场地的原因我们直接就在操场上打起来了,然后就认识了。”
男生的友谊的建立真是莫名其妙,安宁表示不理解。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吗?知道你家很有钱吗?”
“应该不知道,我没告诉过他们。”
他就是因为他们学校所有愿意跟他玩的人都是巴结他家的钱财权势,所以才不想跟他们在一起的,现在终于有人不知道了,他才不会主动告诉他们呢,不管什么东西加了钱都变了味儿了。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是喜欢跳舞吗,还是只是想跟他们混在一起融入他们才学的街舞?”
“是真的喜欢啊。”林澈挠挠头“你不知道吗,我不是现在才学的街舞,我小时候就学过,不过后来放弃了,现在重新拾起来而已。”
安宁把手中的纸笔放下,双手交叠,指尖对着指尖,开始很认真的跟林澈谈话:“那你有想过后来吗?比如你要不要再次放弃,你未来要做什么?”
林澈没想到安宁忽然就把谈话引向了这么严肃的方向。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要把街舞坚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