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运啊……

    从那以后，学习成绩前面第一和后面第一的两个少女之间，有了隐藏的情谊。虽然还是和平时一样，彼此之间没什么交集，也没因此多说几句话，但多了眼神的交流，那种心照不宣的友谊。

    那个早晨，天一亮，李小丽就条件反射般的醒了过来，刚想推醒身边人，却发现陈艳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也没多想，随便把马尾辫重新绑了一下，拍拍身上的土，大概整理了一下仪容，背着书包就奔回宿舍，在众人复杂叵测好奇的目光中洗涮一番就早自习去也。后来不知道被谁报告了老师说她夜不归宿，也被李小丽用事先编好的理由搪塞了过去，这个理由在李小丽身上可信度特别高。

    中考的日子随着季节变迁，温度升高，日渐逼近。李小丽反而心情平静了，那种武林高手突然打破了一个关键桎梏，从而领悟武林绝学后的胸有成竹，云淡风轻。

    李少龙突然来到班级门口找她，说爸妈让她这周末回家一趟，有事情。李小丽问什么事情，李少龙支支吾吾的。李小丽突然有点心慌，但也想不出什么事情。算了，到时候再看吧，现在瞎想就是分散精力。李小丽赶紧做了几道代数平息一下心境。

    周日一早，李小丽回到家里，静悄悄的，没人在家。她清扫了一下院子，给大黄换上干净水，给后院的鸡们撒了几把大麦粒，开始做午饭。做到一半，张美花回家了，看见李小丽也没说什么，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就进屋里洗手洗脸了。午饭做好，李壮也回来了。李小丽摆好饭桌，喊父母吃饭。李壮问你弟弟呢，李小丽说不知道回来就没见。张美花说你也不知道去找找，李小丽莫名其妙的表示，我去哪儿找啊。又挨了几句训，李小丽也不再吭声，闷头吃饭，心里在等着靴子掉在楼板上。

    吃完饭，李壮点根烟，等李小丽收拾完厨房出来，喊住了她：

    “小丽，家里有事情和你说。你坐下。”

    李小丽双手捏在裤子上，有种本能和直觉上的恐慌。

    李壮把烟头掐灭，接着说：“拿到毕业证，就不要再去读书了。你一个女娃，有个初中学历就够了。”

    李小丽的心在身体内狂跳，似乎要爆炸，从耳朵里，从嘴里，最身体每个缝隙里炸出来。她听不见也看不见，眼前只有李壮的上下嘴唇在一张一翕，像一条鱼。李小丽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张嘴，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暗红的嘴唇在翻飞，黄色牙齿上有细细的黑色烟渍，缝里的菜叶子碧绿耀眼，这副颜色对比强烈的画面深深的刻在李小丽的大脑皮层上，亘古不变，地老天荒到李小丽生命的最后一刻。

    李壮说到口干舌燥，自感已经尽到了慈父的身姿，态度多好啊，谆谆善诱，道理一通又一通，可不是嘛，女娃读个初中毕业，能认字，父母也就仁至义尽了。年后出去打工，然后像村里其他家的姑娘那样，每月把钱寄回来，帮衬家里，也算是回报养育之恩尽孝道了。

    李小丽用了洪荒之力，才把灵魂安放在肉体上，刚才父亲的那通话，每一个汉字都听懂了，但组合到一起，为什么变成了另外一种语言令人费解难以置信。

    她干巴巴的说：“我想上高中，考大学。我学习好，我能拿第一，我也能给家里挣面子的。”

    “家里供不起两个人读书”，张美花适时插入，“将来你弟弟还要在城里买房子娶媳妇，都要花钱。你得帮家里，我们养你这么大了。”

    李小丽扭头看看陌生的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村里好多女孩子都是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或者在家务农。班里的这些同学，又不少就是奔着混个毕业证就拉倒的状态。只有她这个另类，以为可以通过读书对抗命运，幼稚啊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