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不!”人也蹦了起来。
孙玉民拼命的挣扎,可是两只手和两只脚被人死死地压住,他急促地呼吸,口里面喘着粗气,小腹一股奇痛传到了脑子里。耳边一个陌生的声音不停地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迫使他睁开了眼睛。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那个陌生的女声又传到了他的耳中。
孙玉民看到几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围在他的身边。
“这是哪?”孙玉民的声音很微弱。
“战地医院!”一个悦耳的女声回答,孙玉民认识这个声音,先前的呼唤还有先前那句话也是这个声音说的。
他朝声音那边看去,发出这个声音的是个护士打扮的女孩,模样很可爱,特别是两个大眼睛,让他感觉到很熟悉。
邓秀芬?对了,这个女孩身上的味道很像邓秀芬!特别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那股调皮劲。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兵呢?我的阵地呢?”孙玉民着急地问道。
“你的兵和你的阵地都在。你放下心吧。”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人后传来。
围着他的医生护士让开了条路,一个佩挂少将军衔的军官走了过来,回答了他的问题。
孙玉民见是教导总队桂永清总队长,想起身给他行礼,却又被小腹的剧痛给刺激到,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桂永清身后有两个人连忙走到他床着,把他摁在床上,哽咽着声音说道:“团座,你躺着别动,总座不会怪你的。”
孙玉民见是李铁胆和刘文智二人,他现在还在生李铁胆的气,看到他就把眼睛瞟向了刘文智,问他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二人没有答话。
桂永清却打断了他的说话,着急的说道:“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了,你们两个用担架抬起他跟我走。”他指挥李铁胆和刘文智,又对身边的两个警卫员说道:“你们俩也去帮忙!”
孙玉民急忙问道:“去哪?”
桂永清没有回答,他在轻声对身边的医生在说着什么,而那医生不停地在点头。
当李铁胆、刘文智和那个警卫员准备把他往担架上抬时,孙玉民着急了,喝道:“别动我,再动我我就咬舌自尽。”
在众人惊奇的眼神中,孙玉民忍着刚刚大声说话扯动伤口的剧痛,对桂永清说道:“总座,我知道你是要带我走,带我离开南京。”
桂永清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撤退的命令有没有下达到二团,但是不管有没有下达到二团,我都要和他们在一起。我对他们说过,不管生死我都不会抛弃他们。”
桂永清仍然没有说话,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孙玉民。
“总座的恩德孙玉民铭记于心,可如果我背弃了自己的承诺,那就算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总座,您是带过千军万马的人,您也知道承诺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我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那您带着我还有什么作用?”
小腹上的伤口上越来越痛,痛的孙玉民的脸都有些变形。
桂永清听完了他的话,长舒了口气,对孙玉民说道:“我不强求你了,只是希望你能够保重!”
转身就要离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回转过来对他说道:“下午雨花台和中华门就已失守,南京城肯定是守不住了。现在光华门到紫金山一线我教导总队的部队已经陷入困境中,你不要太逞强,带着二团剩余的官兵撤退吧,就说是我下达的命令。”顿了顿又说道:“如果能派出人手通知其他的几个团撤退,那就更好了。”
桂永清正准备离开,一个怯生生的女声说道:“我能留下来照顾他吗?”
众人的目光被那声音、被那句话吸引,都朝那边看去。
孙玉民见正是那个很像邓秀芬的女护士。
“孙团长的伤口很深,已经形成贯穿伤,虽然医生已经帮他缝合了,但这样的伤口还是非常容易感染。如果没有药品和专业的护理,孙团长还是活不下去。”那女护士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桂永清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女生也会有这种怜死悯伤的胸怀,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刚刚也听到我说的话,南京城已经守不住了,你也不怕死吗?”
“报告总座,我叫陆曼。我不怕死,就算是死,和孙团长这样的英雄死在一起我也不后悔。”这个叫陆曼的女护士大声地答道。
陆曼不是心血来潮才想留下来照顾这个孙团长的。下午她正在前面护理刚送来的伤员,突然看到一个大个子抱着一个小腹上还插着一柄日军指挥刀的血人跑来。另外一人用手抓着伤口上面半寸的刀锋,防止刀锋因扯动而伤及内脏。
那两个人跑到自己面前,哭的很伤心,冲她直叫:“救救我们团长!医生快救救命!”直到那个被刀刺穿肚子的军官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蹲在门口哇哇地哭。那时她就在想,这是什么样一个军官呀。当在病房里听到这个脸上有条伤疤的团长说的这些话时,她被深深地触动了。她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不帮助这个团长活下去,这一辈子自己能心安吗?
桂永清今天晚上被这两个人震撼到了,在他心里从来只有高官厚禄,从来只有勾心斗角,唯一曾经拥有的一份感情也随着芹儿的逝去而烟消云散。现在,面前的两个人让他心中那摊死水又泛起涟漪。她摸了摸那女护士的头,对她说道:“好好照顾他,也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对医生说道:“给她一盒盘尼西林,再多给她点消炎药。”
那医生奉命而去。
陆曼对桂永清说道:“总座,请您稍等一下。”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
桂永清对李铁胆和刘文智交待了几句,又同孙玉民说道:“我在后方等着你的好消息!”
陆曼拿着一柄日本武土刀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用一块白布不停地擦拭着刀身。
她走到桂永清身边,把刀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孙团长送您的礼物。”
这个小机灵,先前听到给孙玉民做手术的医生说,这是把日军佐官的刀。她便擅作主张地把曾经插入孙玉民小腹的这柄刀送给了桂永清。
总队医院撤退了,扔下了许多在病床上的重伤员。
陆曼脱下了白大褂,一身中尉军装穿在她身上很得体。
李铁胆和刘文智用担架抬着孙玉民,在陆曼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四人一起离开了满地重伤员的战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