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来到北城七年,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刚开始的头三年,每一年她都会来这里一次。那时候她很幸福,也很警惕。而后可乐出生,她的生活开始环绕着喂奶照顾孩子,渐渐习惯洗手做汤羹,等于一下班回家,就这样,一晃过了快四年。
这是她四年之后第一次来这里。路线是熟悉的,可是车站周围的风景全都变了。
夜晚有风吹来,撩过她的太阳穴,那里突突地疼。
从小吃药太多,不知道何时起她就有了偏头痛的毛病。
于一此前处处留心打听治疗偏方,一直不得效,她知道这头痛由来的原因,却没法如实告诉他。于一心疼她,常常在她深夜头疼发作时一边揉一边哄她睡觉。
她总是在那时梦到儿时的事。
她的妈妈也是如此,小时候她疼的浑身颤抖,她妈妈一边哭,一边跪在床上帮她揉太阳穴。
她家乡的孩子们都有偏头痛。按照老人们的话说,这是当地的原罪。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原本有自己单纯快乐的生活,北城,校园,宿舍,家。
而她,生长在遥远的南边,一个环境完全不同的炎热的国度。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不是于一以为的那次校园偶遇,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于一的样子——她在他家的书房里,被他的父亲带领着,一张一张翻看家庭相片。
“这是我太太,二十二年前结的婚;这是我儿子,十九年前出生……”他的父亲将照片一张张抚摸过去,声音平稳,可语气是抖的。
然后她就看到了照片里的于一,他十六岁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峻,清明,浓密的剑眉,狭直的鼻骨,剃成圆寸的头发,凛冽的气质。
像极了一株植物。
他父亲缓缓道,“如果可以,请你永远都不要让我的儿子知道。”
她记得当时自己迟疑了一下,那张照片里的少年骄傲而俊朗,而他的父亲站在身边,无望而苍老。
这个男孩是生命延续的希望。
她点点头,说“好”,然后将男人带离。
不过是七年前发生的,她执拗地一直将它归结为上辈子的事。
他们从来,都不应该是彼此交集的关系。
她眷恋他的美貌,爱上这个人,开始有所依恋,忘了自己的本份,最终酿成现在的局面。他应该过得安全快乐,而不是现在这样憔悴无望,仿若当年他的父亲那样。
此时她无比清醒,北城的夏天她已经习惯了近七年,却是第一次这么清醒。如果说在和于一提出离婚的时候,她的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和犹豫,那么现在,她只剩诀别。
“真是可笑,是不是?折腾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还把自己心爱的人也几近搭进去。妈妈,如果你还在,现在一定会告诉我说‘人是逃不过命’的吧。”
她早就没有了妈妈,现在也推开了她的孩子,这样孑然一身还真适合去见那个人。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面了。是时候好好清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