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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上烟吸一口,疲惫的身心得到了舒缓,五脏六腑渐次舒展。他知道自己和扶稼不同,他从不沾白粉。而扶稼……毫不客气地说,简直是个疯子,做事从不给自己留后路。
有时候阿泰觉得,扶稼从来没有过年轻的岁月,哪怕初见他时他只有三十岁,一眼看过去也似迟暮。老得不是脸,是眼睛。
眼睛里没有期盼只剩欲望,没有慈悲只有薄凉,不是来势汹汹是困兽犹斗……阿泰其实有点同情扶稼,他就像一只鬣狗,长着獠牙带着穿越沙漠的裂伤,好不容易来到生机勃勃的原野上却发现周围都是狼群,没有动物看得起一条抢食残骨肉渣为活的狗。
他被孤立在人群外,困在自己心里。
“泰哥,”一名男子从车上跳下来,犹豫地问“要不要追?”
阿泰神色飘忽不定地捏着手机,听到这话咬牙切齿地说,“追个屁……接着往前开。”
刚才扶稼在电话里对他说,“所有车立刻停下给我让道,咱们在昆明汇合。阿泰,等我出发之后你给北城那小子打电话,告诉他‘你父亲骨灰在昆明’。然后打电话给狼毫,和他说,行动。”
阿泰重新坐上全速前进的车,心里哀叹,计划提前开始,这下终于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程伊人在一片朦胧的光中,看见了苍白的自己。
轻盈地长在泥土里,盛开再盛开。开到极盛处时她问自己,要不要就这么算了?
她听见另一个自己雀跃地答道,好呀,早就累了。
然而待她要停下来收起沉甸甸的花瓣时才发现自己早就败在了泥土里。
一切凋落在无言中。
朦胧中她笑了,心想这样也好,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妈妈教过的那首诗里说,化作春泥更护花。总有需要她保护的花朵。
可是下一秒,她抬头看见身边迎风招展着一株妖冶的花。她问它,你是谁?
它没有回答。过一会儿,一阵风带来了一群蜜蜂,它们忽闪着翅膀欢快地停在那朵花上采蜜,下一秒钟它们却全都僵死而不能动。
她又一次颤抖着问它,你是谁?
它哀伤的声音模糊传来,我是你的彼岸。
“水……”扶稼靠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
他们低声交谈过后一致沉默,看向扶稼。
“说吧。”
一位年级稍长的女医生说,“没有服毒和突发病……”
他一直悬起的心终于重重落下,然后问,“那是为什么?”
医生扫了眼他的神色,继续说道,“患者咬破了舌根部的血管因此失血过多,由于舌头上的神经很多,这一突发行为造成了大脑中枢神经的损伤和短暂瘫痪,也直接影响到了病人腹中的胎儿……没有保住。”
扶稼觉得头要炸开了,太阳穴咆哮着突突地疼。
大脑有瞬间的休克,片刻之后,他看到病床上她的脸,被一堆复杂冰凉的机械器具所笼罩,苍白的没有血色,仿佛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这时候,他听见程伊人嗫嚅地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