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半个月前她收到羁押于一的传票时,她就迅速明白了这一切的背后原因。
挟其人先断其肋骨。谁为软肋?断之!
这是他们一向的风格。
不过她仍然心存余幸,还好没有从可乐身上下手,否则她会疯掉。从前她在“集团”时不是没有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所以半个月前,当机立断地,她决定回去。
回到她本来的地方,她的家乡,M国。
她不是北城人,不是于一以为的南方人,甚至不是中国人。她的出生、成长都在M国。那里才是她的故乡。
这是她必须隐瞒的秘密。瞒得好,他们是爱人。瞒不了,他们是两败俱伤的仇人。
可是谁没有秘密呢?于一没有吗?
想到这儿,程伊人自嘲一笑。眼睛里有泪,看向车站大厅通明的灯火处。
这趟路的凶险她不是不明白。程伊人甚至泛起了漠然的笑意,天啊,她居然连具体的计划都没有。这不是去送死吗。
可是下一秒,漠然的神经质笑意从脸上退潮,她的眉头颤了颤,还是怕。
哪怕是过了七年,我还是怕。怕疼。怕死,怕用理智推算出来的一切负数结果。我不是不怕死,否则一开始我就不用想尽办法去保命了。
她把头埋进膝盖,心上颤抖。
半晌,又想到师父。手背不自觉地擦拭着干涩的眼睛,她定定神,觉得这一趟或许有些希望。
十天前,当她做决定时曾辗转多层关系托人打听过师父如今的下落,得到的答案是他在海城。
那时于一还在法院被羁押等待着被起诉,可乐被她送去幼儿园,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神情迷茫地查找着关于海城的资料。
这是一个南方的海滨小城。在中国当代的新闻史上没有留下任何轰动的身影。人口密度稀疏,植被层层覆盖,是个地广人多民众安乐的三线旅游城市。
所以,为什么会是海城。她试图努力跟上师父的思维,猜想这几年他的轨迹。
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的眼神落在电脑屏幕上,跃过那上面闪烁的文字,跃过一行行密密麻麻暧昧的信息,跃过眼前的焦灼不安,跃过时间,跃过地域,跃过海洋,跃过整个漫长的成年,一路花影憧憧,停留在她短促的少年时代。
那是她的十二岁,那时她以为自己终于要走出懵懂的童年破茧成一只美丽孱弱的羽蝶,却在刚刚展翅的时候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兜头斩下羽翼。
蝴蝶和飞蛾的翅膀都同样盈满磷粉,可是她从此知道,自己只能冲向火光,再也配不起夜晚熠熠的森林。
她没有查到师父的下落,可是她相信,既然那个人终于决定算一笔旧账了,那么师父也逃脱不了。他此时也一定有所察觉。
程伊人坐在马路边,唇角处有凄哀的笑意。
她终究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做起事来又快又狠,她找到了她的窠臼,有所留恋不能太快,担心连累无法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