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掉利爪,拔掉利齿,只是面相凶恶的野狼,除了等待高明的猎人捕杀,似乎已经无能为力,只有等死的份。
虽然靠出卖父兄上台的新处月王朱邪只骨,满怀雄心壮志,想要重振处月部,但得位并不光明正大的他,很难得到族中与他父亲甚至是与他爷爷一起打江山的那些元老们的认同和承认,有些极具野心之辈甚至公然反叛。
在安西和猰颜都在以不同方式,或是种田行商,或是直接抢掠别人,在竭尽全力弥补上一场战争中的损失,并且积蓄力量时,处月部却是在停滞不前,而且因为那些不服者的叛乱,朱邪只骨一直在率兵平叛,两年中处月部一直处于内耗中。
现在的处月部,这条曾经连强大猰颜人都有些忌惮的北地野狼,不只是被去掉爪牙,而且全身上下遍布伤口,一直在汩汩往外冒鲜艳无比的鲜血,虚弱无比,苟延残喘着。
对于这样疲弱的敌人,皇甫昂只想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于是,灭亡处月部,收复双河之地的计划,便悄然在皇甫昂与各亲信将领的闭门会谈中,开始酝酿。
但就在皇甫昂与众将计议已定,准备调拨军队,展开一场灭国之战,迈出安西复兴大业第一步,开始收复第一块失地时,一支使团的到来,其中一人的建议,却是说服了皇甫昂放弃北面唾手可得的双河,调转矛头,对准了一直与安西亲善的于阗。
这一日,一支使团队伍从刚刚翻修一新的龟兹南城门,进入安西首府龟兹城。
这一支使团百人左右,除了那些穿戴着连体链甲的护卫外,其余所有人都穿着传统的吐火罗长袍,带着高高的皮帽,这些人的服装都极为鲜艳华丽,极具中亚风味,他们就是于阗国派出的高规格使节团,专门来龟兹与安西商讨关于贸易和结盟的事宜。
使团所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个个都是高大挺拔,蓄着长须,并拥有高鼻梁的美男子,让行人注目,纷纷投来欣赏的目光。
但当目光移向这使团最前方的领头之人后,却是又马上个个捧腹大笑起来,原来那领头之人是一名侏儒,相当滑稽的侏儒。
蓄着长须的此侏儒,或许是因为腿太短,够不到马镫,所以他很是另类的骑着一匹双峰大骆驼,短小瘦弱的此侏儒,坐在高大的双峰大骆驼上,就像一只小猴子坐在其上一样,路人纷纷以看猴戏的心态看着那招摇过市的侏儒,有些人忍耐不住,哈哈的大笑,有些人则是幸灾乐祸,开始与旁人毫无顾忌的大声讨论,言语中明显带着嘲讽和侮辱之意。
作为安西方接待者的司马奕,脸上此时却是充满讪笑,小声与他并行的侏儒建议道:“穆兄,要不我们在此停顿片刻,我派人叫一些差役,将这些刁民泼妇驱散一些,我们再行启程。”
那从进入龟兹城后,就一直认真观察四周,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毫不为意的侏儒,连看都不看一眼司马奕,一摆手,反问道:“司马兄,如果这天下才华是一石,那么你认为为兄为占多少?”
“穆兄当占八斗,你是我平生所见最具才华之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唯有那些古之圣贤才能与你相比。”向来自傲的司马奕,此时表情和神态却是无比心悦诚服。
那穆姓侏儒听到后露出淡笑,傲然的抬起脑袋,用他那双明澈无比的眼睛,目视前方,轻哼一声后,说道:“司马兄,我和你都是要作大事之人,都是将来要名留青史之人,与那只凭肉眼去识人,只凭美丑去待人的凡夫俗子是不同的,如果老天真的将人分成三六九等,那么我们就是最上等之人,理应俯视那些只会呱噪的最下等人,对于他们的叫嚣和嘲讽,不必去理会,也不用去关注,这些人云亦云的凡夫俗子,大多数永远成不了大人物,他们只能被大人物去领导,或是支配。”
虽然口上说对行人对其的嘲笑和指指点点不以为意,但从其语气深处那隐隐的愤恨之意,还是说明这穆姓侏儒还不是真正的洒脱乐观之人,相反从他对侮辱嘲讽他的行人极尽贬低之语中,可以看出,这穆姓侏儒也是睚眦必报的狠人。
“司马兄,我以作下决定,可否代为引荐,让我与大都护见上一面。”
在接近安西大都护府的官衙所在地,拥有千年历史的古龟兹国王宫时,沉默许久的穆姓侏儒突然说道。
丰神俊朗的司马奕立刻会意,有些像孩童似的,向穆姓侏儒眨了几下眼,颇为愉悦的说道:“已经决定了吗?不用和你父商量一下。”
穆姓侏儒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做出某一项生死攸关的重要决定似的,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用了,在来之前,我父已经给了我临时决断之权,我能够代表于阗穆家。”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番对话后,司马奕无比兴奋:“好!好!好!你们穆家会为今天做出的明智选择,而收到丰厚回报的。”
穆姓侏儒望着人潮涌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两边店铺鳞次栉比的无比繁荣景象,最后定睛在那在夕阳余晖下金光灿灿的古龟兹王宫,露出转瞬即逝的会心一笑,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很期待与你的会面,皇甫昂,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