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真的就眯起眼睛,席地躺了下去。
宿平的心口的一股子气终究是慢慢平息下来,只是天气炎热,不出一会儿额头就开始冒了层层的汗珠,挺直的腰板也不自觉地开始隐隐有些发酸。少年眯起眼睛望了望天上,心道:“也没个计时的器物,我又不知道这半个时辰是多久,难不成就一直这样站着?”正想开口询问,却见邱禁静静地躺在那里,似是睡着了,于是又将话吞了回去。
“八成还未到点,我便再站一会儿。”宿平这样想道,其时恰过了一刻而已,离半个时辰约定尚余三刻之久。
又一会儿,宿平抬手拭开从眉角滴落眼睛的汗珠子,也不知是第几遍了,却是不敢去动自己的双腿,他的腿脚已经绷得麻木了,他只怕一动便再也不能重新直立起来。少年现在只觉得天地之间唯有“热”之一字,热辣辣的日光照在头顶,热腾腾的地气直蹿脚心,热熏熏的风掀开领口舔过胸膛,热噪噪的蝉叫钻进耳洞震得头脑心烦意乱。越是心烦意乱,宿平越是觉得难挨,其时堪堪才又过了一刻,就想道:“这般难受,约莫也该半个时辰了。”看了看邱禁,依旧纹丝不动地睡在地上,想要开口又踌躇了半晌,只等到心口像是爬满了千万蚂蚁一般,挠得实在憋不住了,这才大声叫道:“邱叔叔!邱叔叔!”
邱禁似被惊醒了,又似尚在梦中,微微翻转了个身子,跳了跳眼皮却也不睁开,只呢喃道:“何事……”
宿平见他又将睡去,急忙再叫:“半个时辰到啦!”
这回邱禁终于打开眼眶,斜眯眯的只露了半扇,朦胧胧地看上一眼,复又闭了回去,道:“才过了一半。”
“你怎地知道!”宿平气他那舒坦的模样。
“这挂在天上的日头啊,是自东往西去的,会将你地上的影子拉长,等你的影子触到那根木桩子,便是半个时辰到了。唔……你若是坚持不住,自来里边睡觉,可舒服了……”邱禁的梦话再度传来。
少年闻言往地上一瞧,果真那前面有个拴了营绳的木桩子,身后的日头将自己的影子照在地上,影子的头顶与它还有半尺左右的距离。宿平嘟哝了一下,也不知说些什么,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影子的头顶,那里恰好有颗土石子。
都说光阴匆匆如白驹过隙,宿平此刻却觉得这一点一滴熬出的时辰,还不如他额头的汗珠出来的快,他已经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影子和那块石子很久了,就是不见它们分开几厘,日光也没有将影子拉长几寸。
正焦躁间,突然灵光一闪,小心地瞥了一眼邱禁的所在,吞一口唾沫,将右脚尖轻轻地往前挪了一足,迅而并上了左脚。这法子果然灵验,那影子随身而动,眨眼就离那木桩子好些,只余下了半寸距离,正暗自偷笑,得意洋洋之间,却听一个声音道:
“后退两脚,加时一刻!”
原来邱副都头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宿平:“投机舞弊,当罚!”
宿平一脸胀红,只得低下脑袋往后退了两足,羞愧地站在那里。
这会儿少年已无他想,只当踩着的双脚不是自己的脚,只当垂着的双手不是自己的手,任凭风吹日晒,两眼模模糊糊挂满汗水也不再动弹一下,迷迷茫茫地看着前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惊得宿平不由抖了一下。这不抖不打紧,一抖之下,少年全身犹如散架了一般,双膝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旁边一人只伸出一手,便轻轻地扶住了他。宿平侧头一看,原来是邱叔叔。
“时辰到了。”
“真的?”宿平靠着邱禁微微站直了身体向前看去,果然自己的影子已经触到了木桩子上面,甚至还超出了许多,于是开心地笑道,“真的!邱叔叔那你就教我吧。”
“不可!”邱禁正经道。
“为何?”宿平急道,“我不是已经站了半个多时辰了吗?”
邱禁也不说话,扶了宿平来到营帐歇息,等到各自坐定之后,才看着少年开口道:“‘黄泥圬三尺,青岩砌十丈’——你可知道这一句话是为何意?”
宿平揉捏着酸疼的大腿,懊恼道:“不知道!这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只知道邱叔叔说话不算数,是个大骗子!”
邱禁摇头一笑道:“想不想知道此话是为何意,那是由你……只是这门诀窍教与不教,却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