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道。
一浊赶紧斥声:“小兽,不得无理!”
那个叫“小兽”的青年立即哈哈一笑:“苑主饶命,小的错了!”
众人见一浊来了,左右分出一道,那拉琴之人顿时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是继老头!
宿平腹诽暗叹,您老怎地到哪里都能这么金光闪闪!
继老头这时也将手中的嵇琴(二胡)交还给它的主人,朝那“小兽”笑道:“不行了,人老啦——再拉下去,手指都要断咯!”说着,伸出两只手掌,摊向众人。
就见他那拉弓的右手食、拇二指捏得通红,而左手五指上更是留下道道痕印,显是方才一曲下来,揉弦时间过长,被琴弦拉压所致。
一浊心中疑虑即刻遁去大半,倘若老人真是个高手,那他的手指定然不会被区区琴弦弄成这样,当下便对他笑道:“老先生拉得一手好琴呀!”
“也没见他多拍几下手掌么!”继老头瞪了一眼无辜的宿平后,这才指了指自己的跛脚,对一浊长叹道,“是呀……当年老头子家里养了条狗,没料有一天忘了给它喂食,那白眼畜生便凶性大发,咬了我一口,老头子那时穷得很,没钱医治又不能干事,多亏还有把老琴,上得街上卖艺讨糊口,这才活了下来。”
“南林苑”的戏子以前大多也是卖艺为生,后来才被一浊收罗进来,当下听了也都感同身受、唏嘘回味。
“小兽”性子最是活跃,又嚷嚷道:“那畜生后来是不是被老人家宰了?好歹也炖锅狗肉汤补补身子!”
继老头哈哈一笑道:“我哪里逮得住它!隔壁村的老宋家天天吃肉,它跑那里啃骨头去了!”
众人的一团愁绪,也被他们二人一问一答、几番逗趣,都给解散了开去。
这时有人认出了宿平,叫道:“这小哥,不就是那天救了二小姐的高手么?”
一浊当即回道:“你们说巧不巧?他居然是我和小婷的表弟,以前从未谋面,直到近日方才知晓,刚刚才又相认。”
引来一番道贺。
“小兽”一个跟斗从树上翻下,几步跑到少年跟前,边瞅边道:“你就是宿平兄……表少爷!久仰久仰!我叫贾瘦兽!”他的名字倒与蒙湿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年纪只比少年大了四五岁,约莫二十许间,身高也是一般上下。
宿平看他的表现、听他的调调,哪里还不知对方也是三山二岭的人,当即拱手道:“贾兄弟莫要见外,与我兄弟相称便可。”
贾瘦兽转眼看向了一浊,见对方微笑点头,当即搂了宿平肩膀道:“走,我带你去玩个好玩儿的东西。”
两人并肩而去,众人也都散开了,一时间声乐再起。
一浊朝继老头摆了个“请”字,老头微笑颔首,与伊婷三人同跟上宿平与贾瘦兽。一浊见他走路之时,确实一瘸一拐,落下心事,轻轻叹了口气。
贾瘦兽带着少年来到一处站定。
原来是一块耍百戏的大跷板!左端搭在地面,右端翘起半人多高,中间支着一个三角木架,两端一侧各放着一个一人一手高的木台。
宿平暗道,这有什么玩头?
贾瘦兽似看出了他的心事,不以为意地指着翘起那端旁边的木台,笑嘻嘻道:“宿平兄弟,你且站到那台上去——对了,将那木台再望右移一些!”
宿平依言做完,站在高出跷板顶端一人左右的木台上。
贾瘦兽见一浊三人过来,更是兴奋,自己走到左边靠地的一端,又将那跷板向右推了尺许,恰好伸到宿平站着的木台跟前,接着自己便站上了跷板的左端顶,身子背对着少年叫道:“宿平兄弟,我等会儿喊‘跳’!你便就跳到跷板的那端!记得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劲往下蹬就行了!明白?”
宿平顿时会意,叫声“明白”!
贾瘦兽哈哈一笑,抖动全身、舒络筋骨后,这才微微前倾、屈起双腿。
“跳!”
宿平应声一个跳纵,空中弓起身子,拼力向下一踩。
左低右高的跷板顿时来了个乾坤倒转,右端疾速向地面压去,而那左端猛地向上一弹。
贾瘦兽如一个炮仗般飞冲上天,跃起两丈多高!
不仅如此,还有花样!就见他起身时已然向前扑出,空中翻起数个筋斗,最后将到地面时,双脚向下一撑,稳稳站定。
对方玩得轻松写意,宿平却是看得心头直跳,终于见他安然无恙,立时拍手叫好。
贾瘦兽转过身来,得意地向几人拱了拱手。
继老头突然开口赞道:“小娃娃好生厉害!可比有些人只会摆条凳子跳来跳去强多了。”
宿平知他在笑话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
只是笑着笑着,宿平的脸色却慢慢变了,片刻之后,竟又化作狂喜之状,猛地看向一浊,斩钉截铁地叫道:
“姐姐!明日我要搬来这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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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引自李白《秋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