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待我长发及腰

    话落，黛玉仍然半低着头，也不答话，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那更夫一瘸一拐地走过两人身旁时，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以至于给人的感觉，仿佛老人就好像停在了一旁。

    他望着两人眼色迷离，目露柔情，当他抬头看到那潇湘居的大字时，浑浊的老眼却是掠过一道亮芒。少顷之后，才拿着铜锣鼓槌，蹒跚地朝街边小巷的更深处走去。

    伫立良久，却也不见黛玉答话，叶云不禁有些无措起来，这时街上原本仅剩的几盏烛光也已熄灭。看着面前这道静立不语的倩影，他叹息一声，缓缓转过身子，借着朦胧月光，迈步朝着叶家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宁静的街道上，只有叶云沉稳的脚步声传响，回荡在这清冷的夜里，每简简单单地跨出一步，落在黛玉眼中却恍若将士远征。

    此时的她早已抬起了头，眺望着叶云渐渐模糊的背影，翘首的样子，宛如一个送别丈夫参军的女子，此一别，或许便是生死之遥。

    “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思，杨柳依依。”黛玉心中突然回想起刚入潇湘时，在唱本上看到的一句诗，想念当初，雨雪纷飞的冬月，她入了潇湘。

    从那以后，曾经活泼开朗，如百灵鸟般的女孩似乎也随着母亲的棺椁一并被深埋在了地下。而今，叶云出现，那句“不忍明月下西楼”、“莫忘曾是小女”

    无疑使她沉寂的心又泛起了涟漪，冥冥之中，曾经的那个女孩仿佛又从历史的尘埃中以另一种姿态，在这桃红柳绿的季节回归。

    眸中那道少年背影渐行渐远，眼看就要彻底消失时，黛玉情难自抑，冲着叶云的方向放声喊道：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闻言，叶云身体陡然一僵，前行的脚步顿在原地，他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但他心里十分清楚：仙凡有别，当他踏足更深的境界，拥有了更长的生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前女子遭受岁月的侵蚀。百年之后，红颜化黄土，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这般想着，只是驻足了数息时间，叶云便面带不忍，却故作果决，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在夜色的掩饰下，拐进一处弄堂，终于消失在了女子的视线里。

    看着决然的少年，黛玉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眼里打转的泪水终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啪哒啪哒地落在胸前的长袍上，转瞬便浸润开来，好像被雨淋湿一般。

    “唉，玉儿，跟我回去吧，你和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忽然，徐娘自门内走出，来到近前，从背后手捋黛玉的披肩长发，叹声道。

    “大娘，为什么，难道凡人就注定不能与仙人在一起么？“黛玉转身，一头扑进徐娘怀中，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般抽着身子，放声大哭。

    徐娘抱紧着怀中的女孩，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嘴上却是一语不发。目光扫过叶云离开的方向，那平静已久的心渐渐地起了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