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过了一抹决然,方才还站不起身的袁熙猛然间直立而起,倒把一旁扶着城墙的辛毗给吓了一跳。
如今的袁熙身上虽然只有一身单衣,没有盔甲,也没有头盔,可是长剑倒还握在手里。放眼四周,和袁熙一般无二的袁军不在少数,就袁熙目光可及的范围之内,就有不少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城头之上虽有兵马近万,可能战者又有几人?军心尽失,士气皆无,纵是全力抵抗,又能抵抗多久?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啊!袁熙无奈地闭着眼,猛一拔宝剑,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袁熙的这一举动当真是吓到了一旁的辛毗,本来腿都发软的辛毗一时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拉住了袁熙的胳膊。袁熙身旁的亲卫也是急忙上前,一把就夺下了袁熙手中的长剑。辛毗眼见袁熙安然无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急忙道:“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袁熙闻言苦笑了一声道:“如今大势已去,就剩下这些人了,佐治先生你看看,就这个样子还怎么作战,就是打起来,又哪里是曹军的对手?”
“即便如此,二公子也万万不可寻了短见啊!我等可以先投降,以图后势。”
“投降?哼,你当本公子是袁显思那个没骨气的家伙么?我是袁家的公子,是我父亲的儿子,如今战败,马革裹尸又算得了什么,要我卑躬屈膝侍奉曹操,想都别想!”袁熙几乎是大喊着说道,“事已至此,本公子不过一死而已!佐治啊,我也不称呼你什么先生了,我死之后,你拿我的尸体,去向曹军请降吧。”
辛毗闻言紧皱着眉头,苦口婆心的劝道:“二公子,你这一死可就什么都没了。活着就算要仰曹操鼻息,卧薪尝胆之下,还有东山再起之机啊!”
“哈哈,你以为曹孟德会给我等这样的机会?我若是降了,只会被软禁在深宅大院之中,又或者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就将我满门抄斩。卧薪尝胆?佐治你太小看那曹操的狠心了。况且我今日若是战死,河北一地百万之众皆有同仇敌忾之心。可我若卑躬屈膝,你让我父亲这仗还怎么打?”
辛毗还要再劝,袁熙一摆手道:“况且城头之上,只剩下这些人了,我不死,他们如何得生,先生你又如何得生?”眼看着辛毗满脸的纠结,袁熙哈哈一笑道:“佐治你也不必伤心,大丈夫死则死矣,若能流芳百世,也不枉了!”
辛毗耳听得袁熙说的豪迈,他自己也顿感豪气冲天,拱手笑道:“既然二公子做了决定,我也不阻拦,就让我陪着二公子,阴曹地府走上一遭吧。”
辛毗的话音还未落,袁熙猛地面色一变,郑重对辛毗言道:“万万不可!你若是死了,城头上这一万士卒可怎么办?”说着一拉辛毗的手道:“我无论是为了我父亲此战的胜利,还是为了他能有卷土重来之机,我都必须死,可你不行!眼下这一万儿郎的性命,可全在你的肩上。”说着从自己的内衣上撕下了一块步来,宝剑一挥,割破了自己手指随即在上面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说道:“将来,若是我父亲平灭了曹操,佐治,你拿着这封血书,我父亲见了必然不会怪罪于你。若是……若是那曹贼获胜,唉……以你之才,必受曹操重用,到了那个时候,我那大哥也需你看顾,袁家只怕还要靠你来维系香火……”说到这里,袁熙已经是泪湿眼睑,就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一旁的辛毗闻听,更是哭出了声来。
袁熙颤抖着指尖,将着一封血书写罢,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释然般的笑了一声,这才递给了跪在一旁的辛毗道:“佐治,把他收好。我死之后,你就带着大家投降吧,有我的尸首在,曹军不会过于为难你的。”
一旁的辛毗此时更是五体投地,双手捧过了袁熙的血书,这才泣道:“二公子放心,毗必不负公子所托!”说罢勉力站起了身来,眼看着一身内衣,头发散乱却又豪气干云的袁熙,一时间辛毗感觉自己仿佛重新认识了袁熙一样,如此豪情,如此心思,还是那个被自己一直鄙薄的二公子么!可惜啊,可惜啊!
袁熙闻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辛毗道:“恨不生治世,能与佐治早晚盘桓。”说到这里,目光却飘向了城外,飘向了远方。猛然间只听得袁熙一声怒喊:“更恨大好河山不能入怀!”言罢自刎而亡,享年24岁。